云嫂子顯然從林婉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什么,心里便不由地有些急躁起來,見小姑子似乎還想犟嘴,忙伸手扯了扯小姑子,阻止小姑子繼續開口。
最近這兩個月她身子不爽利,出活少,偏家里老太太突然病倒急等著要用錢,小姑子心里著急,為了多出些活多拿工錢,繡工上便顯得馬虎了些。
這事的確是她們以次充好做錯了事,給云家的老祖宗丟臉了,實在怪不得人家提出質疑。
可是眼看著姑嫂二人都將由頂尖繡娘成為普通繡娘,不提如何丟臉,只說兩者之間的工錢差距也不是她們能接受的。
畢竟家里老太太正等著她們送錢回去救命呢!
云嫂子看看頗為慍怒的春草再看看神色淡淡的林婉,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道:“之前是我們不夠精心,錯在我們,希望老板給我們一次機會。”
云家這對姑嫂的實際繡藝在繡坊的所有繡娘中是極出色的,春草自然不希望失去這兩個人。
這會兒云嫂子明顯服了軟,春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林婉,正好對上林婉看過的目光。
春草從林婉的目光中看出了林婉的意思,輕咳一聲板著臉看向云嫂子問道:“你所謂的機會是你們之前提出的比試?”
云嫂子搖了搖頭正待說出自己想要的機會,卻不料被性急的小姑子搶了先:“自然是比試!”
云小姑娘打從學會拿針便跟著祖母和娘親學繡技,雖說天賦不算太高卻也不低,云家的獨門繡技該會有全都會了,要不然以她現在這個年紀也進不了繡坊頂尖繡娘的行列。
縱然林婉準確地指出那兩幅繡品存在的瑕疵,在云小姑娘的眼里,林婉最多也就是個有些鑒賞能力的貴婦罷了,這樣的人真正拉出來比試還能比得過她們姑嫂二人。
別開玩笑了!
只要贏了林婉,她們姑嫂二人不但可以挽回剛剛給云家丟的臉面,還能繼續保留繡坊頂尖繡娘的位置,也便有錢給娘治病了。
林婉并打算真的與云家姑嫂比試繡技,她的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只見她淡淡地掃了眼云小姑娘卻并不搭理她,只是用似笑非笑地看著云嫂子,指著桌上的繡品道:“我且問問你,你們可有辦法讓這些繡品成為精品。”
看著桌上的繡品,云嫂子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若是老太太在這里,自然有辦法進行補救,可是以她們姑娘二人的能力卻辦不到,否則她們也不會心懷僥幸就這樣將繡品交出。
“真不能?”林婉微挑著眉追問道。
“若是小婦人婆母可以補得天衣無縫,只是小婦人愚笨所學有限,若硬要上手只怕徹底毀了繡品。”云嫂子羞愧地低下了頭。
若是婆婆在此,看到這樣的繡品必定痛心不已。
見云嫂子低下了頭,林婉的目光便看著云小姑娘:“云姑娘也不能?”
那原本高傲昂著頭的小姑娘,在云嫂子提及家中老母的時候,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往云嫂子身后躲了躲,聽到林婉的聲音,并沒有出來答話,只是小聲嘀咕了一句什么。
林婉離得有些遠,并沒聽清云小姑娘到底嘀咕了句什么,不過從云嫂子皺眉回瞪云小姑娘的動作中,幾乎也能猜出云小姑娘嘀咕的是什么。
林婉淡淡地掃了云家姑嫂一眼,索性什么都不說了,只顧拿起一幅繡品細細看了起來,大約半盞茶左右,便小聲交待了春草幾句。
春草匆匆去了旁邊的繡房,很快便拿個幾個繡繃子和一些顏色不同的繡線以及長短粗細不一的數支繡花針。
林婉將其中一幅繡品挑了個合適的繡繃繃緊,爾后便開始穿針引線,那熟練的程度也許趕不上頂尖的繡娘卻絲毫不亞于普通繡娘。
不過半個時辰,那幅有瑕疵的芙蓉鯉魚圖便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若非親眼所見,云氏姑嫂只怕是不會相信,面前這幅繡品原是她們自己的作品。
修補這種缺針錯針的瑕疵繡品,遠比直接繡要難得多了,不但需要有耐心有眼力更需要有一顆巧思。
“還要再比嗎?”不待林婉放下手中的繡花針,春草便看著云家姑娘冷冷道。
看著修補得天衣無縫,甚至更上一層樓的繡品,云家姑嫂知道她們遇到的是個繡界的高手,哪里還敢與林婉比試?
如今別說重回頂尖組,能不能留在繡坊都不知道呢。
她們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
可是話是她們自己說的,苦果也只能她們自己咽。
“愿賭服輸,我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這便離去。”云嫂子拉著小姑子對著林婉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打算去住的小屋里收拾了衣物離開。
“且慢。”林婉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
云嫂子心里一個“咯噔”,以為林婉是要找她們的麻煩,可是人有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上應聲停下了腳步。
只聽林婉道:“你們之前的繡品我都見過,按那些繡品的品質,你們的繡功在所有繡娘中算一算二,最近這兩個月的品質卻突然大幅下降,可否告知原因?”
云嫂子心里一動,很快便打消了那個蠢蠢欲動的念頭,嘆了口氣道:“夫人懂繡也會繡,自是清楚做繡娘需得心靜。小婦人心不靜卻貪多,愧對老板。”
說著對著并肩而立的春草和林婉又行了一禮。
林婉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心里猜測云嫂子話里話外的意思。
看來云家是發生了急需要用錢的事情!
雖說云家姑嫂最近的表現很不滿意,但是無論是林婉還是春草對云家姑嫂的繡功都十分認可,從繡坊的需要來考慮,她們還是希望云家姑嫂能夠留下來。
林婉沒有打算暴露自己才是繡坊老板的這個身份,故而沒再說話。
待云家姑嫂回了小屋,這才壓低聲音交待春草,挽留云氏姑嫂當然得交給春草這個明面上的老板。
云家姑嫂在春草的挽留下,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卻也沒直接回頂尖組,不過春草也沒有讓她們去普通組,而是支了二十兩銀子給她們,放她們五日假,讓她們回渝州城里為老太太侍疾。
待她們從渝州城回到南竹,姑嫂二人便被安排在一個單獨的小間里專繡來自京城的訂單。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任務,便是在春草不在繡坊的時候負責外來繡品的驗收和定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