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請起!”
大殿上女子的聲音清脆柔和,極是親切。
夫婿與兒子的命,就盡系在這位貴人身上了!
李夫人的手在袖內緊緊的拽著李清兒,顫抖著聲音說道:“臣婦在殿下面前不敢造次……”
“李侍農極是務實,這輾壓新禾,保暖增收之策甚合我意。”趙福金看出李夫人的緊張情緒,索性并不勉強,她端平了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按理說,我的侍從已經照會了縣府,且也予了你們母女錢財,你們如何還會落到這等地步?”
她的塌子設得極高,可從透明的琉璃中,看到院中來人之景,李夫人母女衣衫襤褸,她在窗子中看得清清楚楚。
“郎君與哥兒還在獄中,臣婦母女得了銀錢,只盼著他們能好過上幾分,所以——”李夫人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趙福金在心中嘆息了一聲,再次問道:“聽說李家也是大族,怎的李侍農的罪名還未落下,你們就落迫到那種地步?”
“帝姬有所不知~~”李清兒突然甩開了李夫人的手,語帶哽咽的說道:“爹爹與兄長入獄后,家中族親便如匪似盜,不過半天功夫,便將整座家宅哄搶一空,連我與母親身上的棉衣都不曾放過。”
……
趙福金呼吸一滯,雖說她已見過書中的千人千面,卻還是被此事震得不能自己。
族親,族親,便是再遠,百年內也曾共過祖的,怎能如此狠毒,為了錢財,欺負弱母幼女,搶奪家財還不算,寒冬臘月的,竟連棉衣都不留下一件?
這跟強盜有什么區別?
“說吧,你們的訴求是什么?”趙福金用手撫在李侍農奉上來的書籍上,輕聲問道。
“殿下,求您幫忙,饒過我爹爹!”
“殿下,臣婦家的郎君是冤枉的!”
李夫人與李清兒幾乎是同時開口說話,一個求情,一個求申冤屈。
“我知曉李侍農是冤枉的。”趙福金嘆了一口氣:“瓊葉,去找沈大娘子,給這兩位安排個住的地方去。”
“殿下!”李夫人一愣,她哀聲求道:“我家的郎君,為著食糧能夠高產,數十年如一日的爬到田埂上觀察研究,早就落下了一身寒病出來,在牢中待的久了恐……”
說到這里,她哽咽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不知是冷熱交替的攻擊,還是饑寒交迫使然,她嘴中含糊的說著話,人卻歪倒了下去。
站在她身邊的李清兒,正垂著眼四處巡視呢,李夫人便砸了過來。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竟然沒能及時扶住,眼睜睜的看著李夫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李清兒嚇了一跳,她快速的看了一眼殿上的趙福金,“娘呀~”一聲,也倒了下去。
母女一路奔波,饑寒交迫,竟然就這么病倒了。
……
延福宮東側除了凝和殿外,還有一座群玉殿。
這座殿地勢極高,光起的平臺就有百十來階。
趙福金裹著厚厚的皮毛斗蓬,被瓊玉瓊香攙扶著上臺階。
在她們的身后跟著一群侍從,抬著兩個箱子,邁過了臺階,徑直進了群玉殿內。
殿內侍著春蘭,一見到趙福金過來,急忙施了禮,就熱情的上前攙扶,嘴中念叨著:“若不是官家設了火鍋,奴婢還真不敢傳話讓您過來呢!”
殿內食物香氣飄飄。
跟在趙福金身后抬箱子的侍從,徑直進了偏殿,那里早就守了幾個小內侍,殷勤的將他們接了進去。
趙福金帶著瓊玉瓊香往殿內走,卻被春蘭溫聲阻止了:“殿下身邊的這兩位妹妹且去偏殿里用些吃食去。這里有咱們侍候著,你們且放心吧。”
她話音一落,就有兩個宮婢親親熱熱的上前,將瓊玉和瓊香請到了另一處殿室。
趙福金目不斜視,進了第二進殿門的側室,里面香氣更加濃郁,只引得她腹中饑腸滾滾。
還沒等她進門,趙佶便哈哈笑著迎了過來:“福兒可凍到了?快,快,進來坐下!聯已經將你愛吃的都放下去了。”
“謝謝爹爹!”趙福金連禮都沒來得及施,就被趙佶給拖了進去。
父女二人圍坐在壁爐前,往鐵鍋中放食材,口中議論的盡皆是吃食。
為了這一頓飯,趙佶斬殺了一頭圈養許久的小鹿,片了薄薄的肉片,就著鹽、醬、醋、糖配兌好的湯汁,父女竟是吃掉了半只鹿腿,一片羊排嫩肉和三只黑魚片出的魚片。
吃過飯后,父女二人經過內殿的門,穿過兩處殿室,進入到一個密閉的偏殿。
偏殿內擺了十來只烏木箱子。
其內有的裝著金銀,有的裝著珠寶首飾。
每一個箱子上都放置著一張卡片,上面記錄了箱內財物的來源與具體數目,和這些財物為他們主人達成的心愿清單。
趙福金指著最新抬進來的那兩箱說道:“爹爹,您且看,這兩箱內有白銀三十萬兩,是出身望族的王氏子孫,身上也頗是有些才干在,想求個正四品閑職掛著。”
“三十萬兩,就要個閑職?”趙佶驚呆了:“按著福兒你的規矩,三十萬兩正四品的實職咱們也是能給的。”
“此人極是懶惰,他因晨時不能參與晨議,而退而求其次,想掛個閑職在身上,不但不要俸祿,還會在每年年底,奉上兩萬兩白銀孝敬。”
“這些人過得倒是比寡人都要松快!”趙佶有些不平衡了,氣不順的說道:“福兒,你說說,憑什么梁師成,他一個大閹人,平時就是給寡人倒洗腳水的貨色,怎地比寡人還要有錢?”
梁師成見機的快,在趙福金還沒有遷宮凝和殿時,就聞到了風聲,當天便送了十萬兩白銀到瓊華閣,只求能早些圓了許家的案子,不被官家再追究下去。
趙佶看到他們父女兩算計來的第一筆銀子是十萬兩,當時就傻眼了!
梁師成為了個手下的內直監,一出手就是十萬兩啊!
若不是家底豐厚到擁有幾百、幾千萬兩,怎么可能如此輕松的,就送了十萬兩的白花花的銀子進來?
雖說,這閹人也沒存什么好心,他前腳送了銀子,后腳就與趙佶哭訴,是趙福金強取豪奪,以至于他賣了京中私宅,流離失所等等。
若不是趙佶從頭到尾都看著,還真要信了他個鬼!
每一次,父女兩入這小金庫點銀子,趙佶都要看向最里邊的那箱,然后憤憤的吐槽幾句,罵上幾聲,方才算是告一段落。
二人點完了錢,在帳本上添加了數目,便一同回到了正殿。
一邊圍著火爐轉圈子消食,一邊商量著給新銀子的前主人,安排個什么職位合適。
隨著趙福金往小金庫里送的銀子越來越多,朝廷上的官職都快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