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鏡花水月

“咚咚咚”吳巖的腳步聲在那木質樓梯上響起，有些沉悶，有些單調，有些壓抑，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還能親耳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樓很精致，卻沒有太多的豪華雕刻，也沒有太多的色彩繽紛，更沒有那些奢華的布置，但就是有一種透在骨子里的精致，就仿佛一個素面朝天，不施任何顏色，卻天生麗質的女子，哪怕再簡陋的裝扮，依然無法掩去那驚鴻一現的美麗。

吳巖有一種直覺，這里的主人很傲，不是尋常的那種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傲，也不是那種恃才放曠，小看天下人的傲。

而是一種看透人間滄桑，世事無常的傲，沒有猙獰的棱角，沒有鋒利的言辭，沒有激越的澎湃，卻如同亙古不變的高峰，一聲不響，一動不動，只是巍然傲立。

吳巖的心中忽然變得無比的平靜，他的腳步聲依然在響，但那僅僅數十道的樓梯卻仿佛變得無比漫長，他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虔誠，每一步都結結實實地落在心間。

在這一刻，吳巖忘記了此來的目的，也忘記了身在這個獨特的世界之中，更忘記了與他有關的一切。

唯一所剩下的，只是那無盡的前路，還有身在其中，無法自拔的自己。

一剎那便是永恒，一步階梯就是無限去路

吳巖忽然驚醒過來，這才現自己不過是走了一半的樓梯，而那個丫鬟依舊在前面領路，這小樓也是依舊如初。

暗叫一聲好險，吳巖頓時收起了先前的輕視之意，剛才那一剎那，可以說是幻覺，也可以說是一場夢境，但只要此間主人愿意，自己將永遠停留在那一剎那之間，永遠在那無限的去路上徘徊。

這就是境界的差距，縱使那鬼仙無法動用半點本尊力量，但在這個獨特的世界中，她就是王者。

“修仙界后輩弟子吳巖見過前輩”踏上第二層小樓，吳巖就停在原地，恭敬地施了一禮，垂問安道。

回答吳巖的卻是一曲叮叮咚咚的琴聲，直到一曲終了，一個慵懶柔弱的女聲才悠悠響起，“不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能尋到這里，當真是令我感到意外，好了，你既然能逃出輪回之力，我也不會為難你，你可以走了”

聽到此話，吳巖卻是大吃一驚，他費這么大力氣找來是為了返回原來的世界，而不是和陳老三那個記憶爭斗的，聽這鬼仙的說法，難道自己還占了便宜不成？

“前輩，吳巖斗膽，想返回原來的世界，還請前輩成全”

“哦？你以為你是誰？實話告訴你，就算是金仙，來到我這鏡花水月中，也得乖乖聽從我的安排，我讓你保有神魂，已經是格外開恩，莫非你真的以為我沒有辦法抹去你的神魂么？”那房間內的女聲再次傳出，卻是多了幾分不屑。

聽到此話，吳巖卻忽然抬起頭來，微笑道：“前輩，我們或者可以做一個交易。”

“交易？”那房間內的女子忽然大笑了起來，“有趣真是有趣你難道還沒有聽明白我所說的話么？這里是我的世界，就算金仙，也沒有資格與我交易”

“前輩誤會了”吳巖卻是不慌不忙地道，“晚輩所說的交易，并非在這鏡花水月之中，而是在這其外，如果晚輩可以讓前輩恢復自由之身呢？”

聽到此話，房間中的女子沉默了一下，隨即淡淡地道：“你這個人很有趣，所以我不會抹去你的神魂，至于你所說的交易，我也沒有興趣，你現在可以走了。”

“前輩難道是認為我無法破除那由三位金仙布下的封印么？”吳巖忽然高聲道：“如果晚輩能破除這道封印呢？前輩為何不嘗試一下？”

“你？破除那道封印？”那女子似乎聽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話，咯咯地嬌笑起來，良久之后，她才嘆了一口氣，“你以為金仙是什么？三位金仙聯合布下的封印就連我的仙器都無法破開，你現在連我的鏡花水月都斗不過，還說什么破除封印？莫非你以為本仙是那么好騙的么？”

吳巖沉默了一下，這才硬下頭皮道：“前輩，我并無半點欺騙之意，實不相瞞，我手中還有一件半神器，只要假以時日，我定然能破掉那道封印”

“半神器？小子，可莫要說大話，你若是有半神器，又怎么會被我這件仙器所乘？”那女子冷笑一聲道。

“前輩明鑒，當時晚輩只是被人所乘，才會被困入那青石廣場之中，而由于那件半神器晚輩也僅能操縱，遠無法達到靈犀相通的程度，這才被前輩的仙器將神魂抽取到這里，不過正是因為晚輩修煉了半神器之上所刻印的神天決功法，才能抵抗那股輪回之力，否則前輩以為，憑我的修為，又如何能保證神魂不失？”

吳巖索性也豁了出去，現在若是無法離開這里，什么半神器都沒有用。

“神天決？”那女子沉吟了許久，終是道：“我本來還在好奇你是如何護住神魂不失的，原來是依靠這等功法，不過，我憑什么要相信你？若是本人還你自由，你要是反悔易如反掌，到時候我又能奈你何？”

聽到那鬼仙意動，吳巖終于松了一口氣，不過如何證明自己的誠意的確很難，因為這鏡花水月中，一切主動權都由那鬼仙掌控，但一旦離開這里，所有的主動權卻放在自己手中，換句話說，這種情形根本就沒法進行交易

苦笑了一下，吳巖無奈地道：“晚輩實在想不出要怎樣做才會讓前輩相信，不過決定權是在前輩手中，就看前輩是否甘心繼續沉迷在這虛無之境中”

“哼小子你是在教訓我么？”那女子忽然冷哼了一聲。

“晚輩不敢，不過既然前輩已經在這里停留了數百萬年，想來也希望有些改變不是，您可以將此事當做一場豪賭，贏了，您就獲得了自由，輸了，您不過是保持原狀罷了”吳巖小心地用著措辭，盡可能的將此事的利弊分析明白。

“錯”那女子忽然出聲道“我若是輸了，還會損失一個無比有趣的玩物”

聽到此話，吳巖在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的同時，也禁不住暗自翻了翻白眼，既然這鬼仙肯同意這是一場豪賭，也就表明她基本上同意這個交易。

在沉默了好半天之后，那女子這才悠悠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不過我卻有兩個條件，你可有意見？”

“晚輩沒有任何意見。”吳巖連忙道，開玩笑，他連半神器的秘密都說出來了，其他的條件就更不用說了。

那女子卻似乎沒有在意吳巖的態度，沉吟了許久后，才道：“第一，為了防止你不遵守諾言，我會讓我的這件仙器監視你，當然，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也能救你一命，不過你不要妄圖動用你那件半神器反抗，在你的修為沒有達到五級散仙以前，是不可能揮出半神器一成的威力的。”

“第二，你還要帶我離開這里，并且為我重塑一具身體”

“帶前輩您離開這里？”吳巖愣了一下，第一個條件并不過分，也很合理，但第二個條件卻有些匪夷所思，他若是能帶這位鬼仙離開，還用得著破開封印么？換句話說，他若是有那個實力又何苦被困在這里？

“我并沒有讓你帶我的本尊離開，而是帶走我這縷殘魂”此時那女子淡淡說道，隨即只聽得珠簾輕響，似乎是有一個人輕盈地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吳巖忍不住抬頭看去，卻是不由一愣，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由乳白色霧氣凝聚出來的人體，似乎一陣風都能隨時將其吹散，但詭異的是這霧氣似乎是實體一樣，不但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而且還有足音。

不過這副模樣若是小鎮的凡人見到，怕是會被活活嚇死。

想到此處，吳巖禁不住望了眼那始終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那個丫鬟，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她就是這仙器之靈。

再次打量了一眼那乳白色霧氣所形成的人體，吳巖暗贊了一聲，這才有些委婉地道：“前輩可否幻化出衣服，這個樣子恐怕有些不妥。”

他之所以會這么說，完全是因為面前這人體雖然是由乳白色霧氣形成，與正常人體有很大不同，但卻依舊是玲瓏有致，另有一番嫵媚風情。

“修仙者豈會拘泥于小節”那鬼仙卻是冷哼了一聲，然后這才道：“當年我被那三大金仙聯手鎮壓于此，時至今日，才能沖出這一縷殘魂，能凝結成這個樣子已經不錯了，哪還有余力幻化衣服若不是借助月兒的力量，根本連片刻時間都無法在這世間存留。”

“哦，原來是這樣，是晚輩唐突了，不過我又該如何為前輩重塑身體呢？”吳巖小心地避開那鬼仙的殘魂身體，有些疑惑地問道，因為以她的這縷殘魂根本就無法進行修煉，甚至一旦離開她的仙器保護范圍就會湮滅，在這種情況之下，重塑一具身體實在沒有必要，還不如耐心地等待他利用半神器將那道封印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