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奇志沒想到劉建新會在這個時候來電話,更沒想到他的愛人才來春江兩天就匆匆回了北京,心中懊惱無比卻又無可奈何。這么多年來,劉建新除了沒正式給她個名份外,其實比對他原配夫人要珍愛得多,不過袁奇志不愛他,一點也不。有時候想想劉建新這個省委書記的三少爺,也活得并不開心,別看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在外人眼里十足的幸福人生,那是啞巴喝水,冷暖自知了。首先就要說劉建新不幸福的婚姻,完全是政治婚姻,他愛人是爺爺是他爺爺的政治伙伴,當然是門當戶對,他愛人不是很漂亮可也上得廳堂,不過不下廚房,是北京某科研所的研究員,難得在高干家庭會有真正從事科研的知識分子,絲毫沒沾染上半點世俗風氣,一心撲在事業上,除了生孩子在家休養了四個月,基本沒怎么照顧過家庭,更談不上做個合格的妻子了。其次劉建新的商業行為并得不到家庭重視,反而被嚴厲的爺爺父親管得死死的,按照他家里的安排應該與哥哥姐姐一樣進如政府部門當國家干部,可他受不了單位紀律的羈管更不愿過清苦生活,在他看來沒有美女美酒的生活不比地獄差,很自然他不受爺爺的喜愛,得不到父母的支持。
袁奇志坐在寬敞而冷清的辦公室,默默出了會神,慢慢踱進辦公室一側的休息室,在衛生間補了補妝,這才抱著禮盒出了門。司機老孟的車開得很平穩,德國奔馳車也已平穩見長,不徐不疾地駛進了南區別墅群,停靠在屬于她和劉建新的房前,這里是她與劉建新的私人領域,連劉建新的愛人也不曾踏足。老孟恭敬地把大門打開,請女主人進入,里面的女傭人乖巧地想接過女主人手中禮盒卻被拒絕。
袁奇志徑直去了書房,她知道劉建新的習慣,喜歡在書房里看看書,不過不是古典文學世界名著,而是各類亂七八糟的武打小說,簡直是褻瀆“書房”兩字。才一推開門,兩腳擱在書桌上的劉建新從《鹿鼎記》后面露出半張臉,笑道:“奇奇,那討厭鬼讓我轟走了,跟她在一起生不如死啊!”
袁奇志無所謂地嗤鼻一笑說:“三少,看看這東西,保證你死了也會活。”這個比她還小一歲的男人,只有在沒外人的情況,才會把愛毫無保留地露出來,而他也說的是實在話,他的確不愛跟那個沒情趣的女人在一起。她從來沒有什么第三者插足的感覺,甚至還惡毒地認為那女人才是第三者,畢竟她與他同居三年后,那女人才成為他所謂的法定妻子。
劉建新把書一扔,猴急地去剝開禮盒,在袁奇志看來手法如同剝女人衣服無二,當青蒙蒙的毫光乍現,那貪婪興奮地神情不由讓袁奇志聯想起當年自己被他剝光后的丑態,這么多年了,為何總也忘不掉呢?她沒再往深里想,坐到沙發上,從包里拿出小指甲剪仔細修著本已很是完美的指甲。
“青花瓷,絕對是正宗宣德青花,憑我這么多年的眼光,絕對不會看走眼,天啊,多么完美無暇,你看這纏枝蓮花、你看這海水紋、還有銘文印鑒,珍品,絕代珍品啊,要弄到香港文物拍賣會上,起價至少為五百萬港幣!奇奇,你這是從哪里弄來的?”
袁奇志輕描淡寫地說:“一朋友送的,當然不是白送,也還求我一點小事。”
“辦了,莫說小事,大事也給他辦了。”劉建新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嘖嘖贊道:“誰他娘的這么大手筆啊?這么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也舍得送咱。奇奇,那家伙是想做生意還是想當官,具體啥事,你倒說啊,我劉少收人東西也辦塌實事兒,你打聽沒,那家伙手里還有青花沒?我出錢買。我估計也就這么一件吧,要還有幾件,早他媽的發財了,還有啥事求咱,嘿嘿。”
袁奇志眼也不抬地說:“沒你想的那么齷齪。是我一大學同學,下面基層縣的干部。他縣里窮,沒錢修路,他想求我公司出資修柏油路,也就十來公里。”
劉建新眉毛一挑說:“修路?他用這么好的寶貝只換給縣里修條路?于他有什么好處,他神經病吧?別是還有其他隱情吧。”
袁奇志心里不樂意了,反駁道:“人家本就是農村娃,哪有你劉少那么多花花腸子喲。他說為求鄉親修路,我還真信是這么回事。你也說了這瓷盤是寶貝,花個百把萬修路總不是虧本生意吧。我們這公司賺了這么多的昧心錢,也該拿點出來回饋社會,積陰德呢。”
真要劉建新掏百萬現金還是肉痛的,笑著問:“奇奇,你那大學同學什么來頭?八十年代初的大學生現在怎么著也是科級干部了,是不是給他上級打個招呼,提一下,省得咱掏現票子吧。”
袁奇志鄙夷地說:“劉少,我這同學可不是什么官迷,真想爬,直接送領導得了,有必要繞這彎子討好我這個體戶老板么?”
劉建新嘻嘻一笑,說:“也許你這同學知道你的相好是省委書記的少爺,走曲線救國路線也很有可能嘛。你其他同學不都這樣。”
袁奇志美目一翻嗔道:“德性,你別拿老頭子的大旗當幌子了,你以為老頭子不清楚你的道道?我可告訴你,前次省工商聯開大會分組討論的時候,老頭子專程去我那組聽情況,那眼神瞅著我不對頭喲。”話雖這么恐嚇,其實當時老頭子的眼神滿含著關切與欣賞,估計印象分挺高。
劉建新豪不畏縮,在這問題上他挺有原則,那就是他深愛著眼前的女人,雖然這女人并不全心全意愛自己,卻也情有可原,不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而她三十多了還沒孩子,就是因為沒有個完整的家才不愿意有個沒父親的孩子,愛之深則愧之深,他一改輕浮狂態,擁住她說:“奇奇,我不管老頭子怎么看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愛,除非他敢冒著失去兒子的風險對付你!”
袁奇志難免也會感動,至少還有個男人真心待自己,但臉上依舊一副無所謂表情:“別扯遠了啊,說我同學的事兒,你是公司大老板,你同意最好,不同意我拿私房錢去幫他。”
“你看你又來了,分這么清干嗎?我的不就是你的?”劉建新連忙安慰道:“這事還得搞清楚了再說,賺錢不容易,是吧。你那同學在什么地方高就,真要是一心為鄉里修路,我也佩服,少不了動用老頭子的招牌給他縣里弄點專項撥款,總比公司百幾十萬有效,是吧。”
袁奇志一想也有道理,說:“我那同學叫楊陸順,木易楊,陸游的陸、順利的順,在南風地區南平縣縣委辦任副主任。”
聽到楊陸順三字,劉建新沒來由心里一咯噔,難道奇順的順就是這楊陸順?不過他馬上又否定了,畢竟這么些年,他才頭次聽到這么個名字,暗笑自己想得過分了,說:“我說吧,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就是吃香,才三十幾歲就是縣委辦副主任,不簡單啊這人!我打幾個電話問問情況,南風地區.....”他思索了會,拿出個小本本,翻了幾翻,認定個號碼撥了過去:“找全文明接電話,我是誰?省委的!”
一小會電話傳來聲音:“我是全文明,請問您是?”
劉建新呵呵一笑說:“老全,我是劉建新,您字可不敢當喲。”
“哎呀是劉公子呀,你在哪里,如果在南風,我得給你接風洗塵呀,你父親身體可好?”
劉建新說:“我在春江,沒想去打擾你。老頭子不還那樣,你沒少在電視里見著。是這樣的,你們南風轄下的南平縣有個叫楊陸順的,你認識嗎?你是地委組織部副部長,應該熟悉干部情況吧。”
“楊陸順呀,名字聽熟悉,怎么,他是你朋友?”
“你先別問那么多,趕緊查查楊陸順的現況,一會你打這個電話告訴我。”劉建新懶得羅嗦,咔嚓就掛了電話,想了想又撥了個號碼:“喂,找你們古秘書長聽電話,我是誰?省政府的。嘿,你這人死心眼啊,我姓劉,私事!”忿忿地沖袁奇志說:“怎么政府里全是這樣的木頭,找他們頭直接傳話就是了,還問東問西的,蠢!”
“我是古滿江,你是?”
“老古,你手下的人真是呆頭呆腦.....”
“喲,是劉少啊,嗨,別提這群辦不象事的人勞神了。是不是找我老古喝酒啊,我新弄了瓶八三年的茅臺,等你來喝喲。”
“算了算了,你那酒量我沒興趣,跟你打聽個人。楊陸順,你們南風地區南平縣縣委辦副主任,多少也跟你接觸過吧?”
“楊陸順這人我認識,他是你什么人啊?打聽啥消息?”
“你認識啊,正好跟我說說他目前什么狀況。”
“好叻,這楊陸順三十來歲人,是正牌大學生,文字功夫挺不錯,時不時有文章上報紙,不過前段時間出了點問題,那次我跟行署一副專員下縣搞調研,被人在縣委大院門口攔車告終,恰好是告這個楊陸順的,副專員為了平息群憤,做了撤職處分的口頭指示,后來至于楊陸順被撤職與否,我就不很清楚了,畢竟楊陸順是縣委那邊的人,組織部應該比我清楚情況。劉少,莫非這楊陸順是你什么熟人朋友?”
“算是吧,老古,什么時候到春江記得帶著你那瓶茅臺啊,好好,再見再見!”劉建新放下電話,一副果然如此是神情說:“奇奇,我就知道里面有名堂。你那楊同學因為被群眾攔車告狀被撤職了,這個老古是南風行署副秘書長,那天他恰好在現場,是行署一個副專員下的指示!”
袁奇志一驚說:“不會吧?那么小翼的人會被群眾告狀?他一個小小縣委辦副主任能干多大壞事啊?”
劉建新呵呵一笑說:“奇奇,你就小看縣委辦副主任這個職務了吧,還小小的,在地區省里這確實是個小職務,可在團處級的縣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領導了,什么貪污受賄、欺男霸女都能讓群眾攔車告狀的。看他敢出手這么貴重的禮物,我琢磨著不是什么小問題。而且十有八九是沖著你相好是省委書記的兒子這塊天大的招牌來的。嘿嘿,看來這件青花瓷盤還有點燙手呢。你別拿眼睛瞪我,等下老全的電話我用免提,省得你不信。”
過了不久電話終于響起,果然是全文明打來的,劉建新按下免提鍵,那全文明的聲音立即鉆進了袁奇志耳里:“劉少,我剛才專門打電話去南平縣委組織部問了詳細情況,楊陸順,60年出生,家庭成分貧農,政治面貌黨員,長江大學畢業,本科文憑。歷任南平縣新平鄉副鄉長、黨委委員,后調入縣委辦綜合科,現任縣委辦副主任一職。兩月前因為群眾欄車告狀,被南平縣委停職至今。”
劉建新含笑看了奇志一眼問:“老全,那他是什么問題被停職呢?不是撤職嗎?”
“問題倒不怎么嚴重,好象是因為幫外甥女讀書占了人家的指標,那家人是因公致殘的,攔了行署王副專員的車告狀,被王副專員口頭指示撤職處分,南平縣委鑒于該同志平時表現一貫不錯,工作上屢有成績,所以只暫時停職以觀后效。三少,他是你什么人呀,我認識你這么久,頭一回打電話這么關心一個基礎干部啊。說實在話,楊陸順的遭遇很令人同情,僅僅這個問題就被停職,實在有些尷尬,楊陸順的能力水平還是有的,運氣不怎么好而已。”
劉建新聽說只是因為幫親戚讀書就丟了官,也覺得楊陸順很冤,兼之是心上人是同學,又送了這么份大禮,就說道:“全部長,這楊陸順是我一朋友,他是事你要能幫上忙,不妨盡量幫幫,三十多點的人混到這步不容易。你是老組織,心里比我清楚得多,是吧。什么時候有空到春江來玩呀,來了記得給我個電話,到家里坐坐吃個飯總是可以的。”
“哎呀,你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楊陸順的事包在我身上了,等下我就跟南平顧憲章聯系,應該沒問題,呵呵。這幾天手頭有點忙,等閑了我一定登門拜訪你,坐下說說話就成,吃飯就不麻煩了,倒是你想到下面來散散心,我一定全程陪好,就看你什么時候有空了。”
客套了幾句才掛了電話,袁奇志笑著說:“我就覺得我同學不會騙我,不就是停職了么,看來修路才是他真正關心的。大老板,就讓我帶上兩百萬現金去南平走一趟,成全我同學造福鄉里的心愿吧。”
劉建新心痛得不行,但又不愿意因為區區小事與奇奇鬧意見,真要不同意,性格倔強的奇奇不僅要使還一陣子脾氣,更怕她真會動用私房錢,迅速想著對策說:“咳,你就不清楚了吧,停職還是小事?僅僅一點小問題就被停職兩個月,很說明了問題啊。”
袁奇志也是聰明人,說:“你的意思是楊陸順在縣里并不得縣領導歡心咯?倒也是啊,真要有書記縣長保著,也應該復職了。”轉念一想六子的性格,確實不象某些官場上的人,既不會圓通也不會溜須拍馬。要真不顧一切為升官,青花瓷器完全可以直接送領導上級,收了如此貴重禮物,那還不前程光明仕途坦蕩呀。犯得著搞什么修路呢。看來六子的赤誠之心依舊,即便有所變化仍不失是位正人君子,這樣的好人如果當上一方書記縣長,肯定會造福人民群眾的,她在商場上多年,見多了為討好領導上級不講原則肆意妄為的貪官庸官,哪里還有人會為微不足道的普通群眾百姓著想謀福利呢。
劉建新說:“所以呢我叫南風地委組織部全部長打招呼,你同學馬上就會官復原職了,甚至他那里的縣委書記見有地區領導出面,說不定還會提撥使用呢,這是官場常用的伎倆。”
袁奇志眼珠兒一轉,故意裝傻道:“建新,可他求我幫忙出資修路的事,我也不能斷然拒絕啊,要不這瓷盤還給人家,不辦事哪有收人東西的,這可不是一箱酒幾條煙。放在故宮都有一席之地呢。”
劉建新怎舍得到手的寶貝飛了,忙說:“咳,要修路不見得一定要咱的公司出資嘛。可以再想辦法,這修橋鋪路本就是國家政府份內之事,要不讓你同學打報告申請資金,我側面推動,搞個千把萬下去,比你那兩百萬強得多。”
袁奇志故意惱道:“你搞清楚,這盤子是送給我的,自然我也要出面周旋周旋,你也知道,對于我大學同學的請求,我哪次不是盡心盡力的。”
劉建新誤會她想在同學面前顯擺,也是飛快地想對策,既要公司不出錢又要奇奇在老同學面前倍有面子,心說真要給那姓楊的拉幾個過硬的官場關系,怕那小子一激動就會忘了修路的事,他一盤算在南風地區比較過硬的關系還真不夠多,因為老頭子多次強調不允許借了省委書記的招牌做門路,所以與地方一、二把手還真沒啥交情,甚至連南風地委書記行署專員都沒見過面,與他關系不錯的,多少都是與他們有生意上的往來,全文明古滿江就是典型的例子。于是斟酌著說:“奇奇,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事我們慢慢想個兩全之策,反正這段時間閑來無事,要不先到南平去考察考察?就是這天太熱,我還說去廬山避暑去呢。”
袁奇志如何不曉得面前男人的花花點子,別看身家千萬,尤自鐵公雞一毛不拔,當然與他幼年凄慘遭遇有關,文革期間受家庭影響在街頭流浪了幾年,自然知道金錢是重要性,難怪說愈有錢愈小氣,只是這小氣僅是對外,個人享受卻是絲毫不馬虎,能去六子家看看讓她砰然心動,真要她獨自去還真有點畏畏然,不去又心有不甘,說:“那好,你是公司大老板,我們一起去南平考察,順便到我同學家做客。”
劉建新大搖其頭:“姑奶奶,你饒了我吧,我一北方人本就怕熱,你還叫我去窮鄉僻壤,不是故意刁難我?那條件我受不了,除非有三星級水平的賓館下榻才行。”
袁奇志噗嗤笑出了聲:“你就一滿身銅臭的個體戶,還下榻,你當你是某國公使閣下啊,少臭美了你。再問你一次,跟我一起去不?好歹也是個縣城,再窮他們縣委招待省地領導的招待所會住不得你這個臭二道販子?”
劉建新最受不了她這薄怒微嗔的嬌模樣,當年在深圳第一見面就被其深深迷住,至今仍拔不出來,一時氣血上涌,把青花瓷盤撇下,就往袁奇志身邊湊,說:“好奇奇,我答應跟你去,那你怎么獎我?”
欲擒故縱是袁奇志對付他的一貫手段,扭身必開他是擁抱咯咯地笑道:“去了再說,我下樓看中午飯好了沒,本該是陪老同學吃飯的,又要陪你去見勞什子的總代理。總不讓我消停消停。”
劉建新雖撲了個空,心里卻樂陶陶的,難得奇奇心情好跟他打情罵俏,聞著遺留下來的香風,貪婪地猛吸了兩口,陶醉般瞇縫上眼睛說:“我也不想啊,可下半年的進口薄板全指望那小子給我帶幾百萬效益呢。也就兩三天時間,好打發。”馬上腦子就盤算真去了南平該叫上誰,既要跟南平縣委書記縣長熟,又要說話有分量,這樣才不落了自己的臉面,嘿嘿,南平縣那些鄉巴佬要知道自己是省委書記的兒子,估計修路絕對擺在次要,奉承好書記少爺才是頭等大計。
再說楊陸順,雖然有小孫安排好了吃住玩一條龍周到服務,還有葉小菁這可人丫頭陪伴,也與莫見評、周為等老同學聚會,可心里總塌實不下來,按說袁奇志答應等她忙完這幾天后將同公司劉總經理一同去南平實地考察,已經算是比較圓滿的答復了,但他仍舊心惶惶,卻是不放心南平縣委對他不請示不匯報的個人行為能不能理解和諒解了。不過他還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打電話回家叫沙沙盡快把空閑的客房打掃整理出來,已備不時之需,為了營造個清凈舒適環境,還讓四姐暫時請兩老到鄉下姐姐家小住幾日。
終于第三天下午,袁奇志出現在1808客房,隨同來的還有公司劉總經理,不過看他們倆的神情,遠不只是生意合作伙伴,更象一對情侶,尤其是袁奇志的小鳥依人狀,竟讓他很不習慣,一直以來袁奇志都是以很獨立堅強的形態出現在大伙面前的。
不過與劉總經理交談后,他才恍然,這劉總更有股氣魄,有種令人不得不服從的霸氣,顯然袁奇志象根藤蔓,只能依附參天大樹。雖然劉總實際上年齡最小,但儼然主宰著環境,使得楊陸順在不自覺中開始仰其鼻息,哪怕并非心甘情愿。
談話時間持續得并不長,基本是劉總問話,楊陸順回答,袁奇志穿插著活泛氣氛,就在談話即將結束時,劉總似乎漫不經心地問:“楊陸順,南平西邊是不是與一個叫萬山紅國營農場搭界呀?”
楊陸順忙說:“是的是的,這次請貴公司出資修路的新平鄉與萬山紅農場接壤,莫非劉總在萬山紅農場有熟人或是朋友?”
劉建新沉吟著說:“偶然聽說過,只是忽然記起來了。沒什么要緊的。好吧,我們既然已經初步達成一致,那么就等實地考察了再談繼續合作的事宜。哦,對了,你送給奇奇的青花盤很好,奇奇很喜歡,我替她再次謝謝你。”
楊陸順賠笑道:“這樣的東西也只配袁總鑒賞了,難得袁總看得過眼,謝謝就不敢當了。”
劉建新搖搖手說:“你太客氣了,你送給奇奇的青花盤是明代正宗宣德年間的皇家御用瓷器,我很奇怪,隔了數百年之久還保存得那么完好,簡直是奇跡,莫非是你家祖傳的藏品嗎?”意思很明白,如果是祖傳下來的,那么肯定還有其他也許更珍惜的器物,要說是意外得來的,可難免在流傳過程有碰傷磕傷,不會如此完整。
楊陸順搖頭道:“我是無意得來的,說來好笑,在那農戶家用來盛供品擺放在神龕之上,也許是那家人祖宗顯靈,才得已保存完好。當時我只覺得這盤子比市場上的要精美,沒想撿了個寶。”
劉建新展顏一笑道:“那你真是運氣好。”轉臉說:“奇奇,我晚上還有個應酬,就不能陪你老同學吃飯了。就請你陪著多喝一杯酒,算我敬他的。”袁奇志只是乖巧的點頭答應,說罷他站起來,與楊陸順虛虛一握,頭也不回地就走,楊陸順與袁奇志忙追送到電梯口,電梯門開的一剎那,劉建新很老道地給了袁奇志一個古拜可死,若得電梯小姐吃吃直笑,也讓楊陸順如同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再次回到房間,楊陸順與袁奇志都有點沉默,不知從何開口,還袁奇志打破沉悶,微笑著問:“六子,這次去你家,你寶貝兒子會在家吧?”楊陸順半晌才說:“奇志,你怎么搞的,這么些年了,你實在應該重新組織個家庭,我、我雖不知你與劉總是何關系,可、可我看得出很親密。你不怕青春一去不回頭嗎?我心目中的奇志不應該是這樣的。”
袁奇志分明聽出了濃濃的關切,眼圈兒馬上紅了,輕聲說:“當初我嫁錯了人,我、我不想再嫁個不愛的人。”
楊陸順亦覺得自己唐突,連忙道:“老同學,我其實不該管你的私事,不知怎么的沖口而出,還請你原諒。”
袁奇志忽然癡癡地說:“六子,你說要是時光回到從前,我們倆會終身廝守在一起嗎?”
楊陸順痛苦地搖了搖頭說:“不會,我根本沒資格擁有你,你也不會喜歡一個充滿自卑毫無信心的男人。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努力想擺脫骨子里的農民氣,經過這么多年,我也以為我擺脫了,可今天在劉總面前,我知道我永遠是農民的兒子,身上永遠也鏤刻著農民的印記。雖然我并不以為有什么不好,但天與地卻是永遠也不會在一起的。”
袁奇志含淚嘆息道:“是呀,這就是命運,令人無法擺脫無可奈何的。但是,六子,你永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不要求什么,只是想親口再告訴你,我不會影響你的家庭,更不想你對寶貝兒子有任何愧疚。你也千萬不要分心,你有美滿的家庭,有大好的前途。我只會默默地祝福你、祝福你的全家。”
楊陸順凄然一笑說:“奇志,你還是那么善良,為什么總為別人想得多,為自己想得少呢?有時候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是自私的,是正當的,是理所當然的呀。”
袁奇志默默地點了點頭,心里卻不贊同六子的話,當初為了家人與不愛的人結婚,現在同樣的為了家人與不愛的人同居,當初劉建新是威脅手段強迫自己跟著他,如今卻是貪圖富貴的父母親弟離不開他,只要親人能覺得幸福快樂,自己受點委屈又有什么呢。
第二天上午,楊陸順在客房里焦急地等著電話,直到上午十點,整整超過預定時間1小時,才得到袁奇志電話通知,到酒店大門登車,楊陸順到得門口,卻見是輛錚光瓦亮的進口車,似乎車身比平時所見的要長那么幾分,端的是氣派得很,在酒店門口都有鶴立雞群的感覺,身為車盲的楊陸順自然不知道這是美國原裝的林肯牌高檔轎車,但見是軍用車牌,楊陸順才再次記起劉總不僅僅是先富起來的那部分,更是錢眼通權的實力人物。司機還是老孟,很客氣地請楊陸順坐了副駕駛的位置。
一路上劉建新與袁奇志唧唧噥噥地,渾然把老孟楊陸順當不存在,楊陸順也就閉目假寐,迷糊間聽老孟說:“劉總,前面有人在揮手,我看著象老全呀?”“靠上去停下。”劉建新隨口說。
楊陸順睜大眼仔細看,那老全不正是南風地委組織部副部長全文明啊!車緩緩停在路邊,見了上級領導,楊陸順下意識就落車與之握手,他與全部長一起喝過幾次酒,應該算熟,可惜全部長眼里沒他這縣里的小干部,兩手一觸即走,嘴里倒是應著“哦,是小楊啊,你好。”眼睛卻只往車里面尋:“喲呵,劉少,叫我在太陽下好等啊,去部里坐坐?”劉建新揮著手招呼道:“老全,上來說話,別老開著門,冷氣全跑了。”全文明笑哈哈地點頭應承著,對楊陸順說:“小楊,你上我車,叫司機跟在屁股后面。”然后坐上車,砰地關上了門,楊陸順苦笑著跑向前面的豐田車,上了車客氣地說:“師傅,全部長的意思是咱們跟著走。”要換了平常,這司機還要傲氣幾句,但領導司機多精明啊,一看那車就是春江罕見的林肯車,掛的又是省軍區前位數車牌,心里就有了計較,笑呵呵地說:“我小姓林,您怎么稱呼呀,您坐穩了,我啟車了。”
林司機邊開車還抽空從上衣兜里拿出支紅塔山敬上,鬧得楊陸順有點手忙,掏出盒紅塔山回敬給了林司機說:“我姓楊,楊陸順。”。林司機笑得眉開眼花,說:“哦,我瞅著你挺面熟的呀,后面車里是不是坐著軍區首長呀?軍區首長去南平視察?!”
楊陸順笑著說:“林師傅,你是貴人多忘事,我是南平縣委辦的副主任,曾經接待過全部長領隊的考核組,我們一起吃過飯,自然看我面熟了。”
林司機略一楞,臉上的表情漸漸轉為矜持,說話也不看著楊陸順了:“你是南平的,難怪說面熟了,楊陸順、楊陸順,嘿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被人攔車告狀撤職的主么,嘿,你真是倒霉啊。”
楊陸順訕訕一笑說:“好事不出門,連地委都傳到了,后悔莫及啊。”
林司機故做神秘地說:“豈止傳到,我聽說地委孫書記專門為此開了常委會呢。”這就是他純粹的瞎說八道了,反正蒙下面人,越說得神秘越吊人胃口,也側面體現他與地委領導親近,別人不知道的他全知道。
楊陸順多少知道點這類人的伎倆,呵呵笑道:“正好做了反面典型,也算是不幸中的榮幸,但愿都已我為誡,不再放松學習,都做合格的共產黨員、人民公仆。”
林司機見楊陸順毫無懼意,而且又是從軍區首長車里下來的,或者是找了硬臺,這就去南平平冤昭雪也說不定,試探著說:“嘿嘿,你還真穩得住舵,是不是后面有那個呀...嘿嘿?連我們全部長都啟動了,楊主任了不起啊。”
楊陸順謙虛道:“哪里哪里,等下你也會見到,我也不瞞你,前面車上坐的省城奇順貿易的劉總袁總,不是軍區領導。”
林司機就伸頭使勁盯前面車的后排,嘖嘖道:“我的媽呀,原來是家財萬貫的劉老板,我是久聞大名不見其人,聽說劉老板年方而立?是不是真的?”
楊陸順也故做神秘:“那還有假,人家是清華的研究生,儒商!袁總亦是畢業于長江大學,本科生文憑!”
林司機似乎不怎么信:“真的?你怎么知道??”
楊陸順說:“袁總就是我大學同學,我請劉總袁總去南平走走看看的。”
“哎呀,楊主任,你可夠面子,昨天全部長就高興地說陪個人物到下面走走,感情就是您請來的貴客呀,我聽前全部長透露說跟前面的劉總關系不錯,你以后有門路了,全部長那還不拿你當朋友呀。我提前恭喜楊主任,你復職就在這期間。我們全部長最肯幫朋友了。說良心話,你是運氣差,芝麻大點事情,唉,當個領導不能照顧下自己親戚朋友,當領導有什么用?我真為你抱不平。”
兩人熱熱鬧鬧聊著,不久過了兩個輪渡,離南平縣城就只有六十華里。眼見前面的車慢了速度,靠在路邊,楊陸順趕緊下車問情況,袁奇志笑咪咪地說:“老同學,時間還早,我的意思先去你家坐坐,我還從來沒去過呢。本來是客隨主便的,沒到前我先提了這個要求。老同學不會不給面子吧?”楊陸順高興還來不及呢,連連點頭道:“能夠請劉總全部長到家里小坐,那是蝸居蓬壁生輝,就怕招待不周,怠慢了貴客。”
全部長笑著說:“你個小楊一套套的,趕緊前面帶路。女士的要求,我們紳士從來不會拒絕,袁總我沒說錯吧,哈哈!”
楊陸順樂呵呵地請林司機先走,劉建新懶洋洋地說:“奇奇,你就是愛胡鬧。一個縣里的小干部能住個什么好地方,不外乎就是單位分配的住房,有啥好看的,眼瞅這日頭這么毒,誠心想讓我中暑。”
全部長說:“南平縣委家屬房還是挺寬敞的,至少不下于一百個平方。算不錯的了,象我們地委行署的家屬房,不少還是文革期間的老式房子,那才叫個熱呢。”
袁奇志其實已經提前知道楊家情況,只是瞞著要給劉建新一個驚訝而已。當下也不分辨,說:“改革開放這么多年,你以為現在的縣城還跟原來一樣?總有順應黨的好政策,先富裕起來的嘛。”
不久便駛入了縣城大街,但在劉建新眼里簡直跟貧民窟一樣雜亂無序,機動車、畜力車、自行車、行人亂哄哄地全擠在才四車道寬的水泥路上,老孟竭盡全里使出渾身把勢,喇叭按住不敢松手,才勉強跟住前面的車,冷氣效果非常好也出了一身汗,全部長在前面也提心吊膽,不怕撞著人,就怕掛花車,這上百萬人民幣的林肯車,豈是幾個平頭百姓抵得清帳的?
好容易拐了幾個彎進了條居民區的小路,見了四周參差不齊的雜號住家樓,劉建新再次嘆了口氣。不過前面一幢白瓷磚鋪面的二層小樓顯得鶴立雞群,探頭望去,似乎還有個小庭院,全部長高興地說:“喏喏。這應該就是依靠黨的改革開放政策、敢于拋下鐵飯碗而發家致富的個體商人住的小樓。要是在單位拿工資的雙職工,省一輩子也住不起這么高檔的樓房。”
全部長正滔滔不絕,偏生他是坐騎就拐進了這個院落,劉建新哈哈大笑道:“老全,你的話自相矛盾啊,顯然這就是楊陸順的家了!”全部長笑道:“嘿,凡事總有特殊啊,這才符合辨證法,肯定是特殊情況啊!”
老孟順著院門駛了進去,果然見楊陸順領著個漂亮女人樂呵呵地迎了上前,袁奇志知道那豐韻十足的女人就是六子的愛人,心里竟翻起陣醋意,正要搖頭晃掉這不快,耳邊偏生又響起這女人蹩腳的普通話:“歡迎幾位貴客,前面是全部長吧,您好您好,劉總您好您好,聽我家六子說您是北方人不耐熱,趕緊屋里坐,空調我一早就全馬力開著,保證屋里清涼得很。這位漂亮女士肯定是六子的老同學,袁總了,我看過您以前的照片,哎呀,您比照片里還要漂亮幾份呢,趕緊屋里坐,太陽毒得很,曬著了就是我的罪過了。”雖然普通話蹩腳,可熱情洋溢,給人一種分外的親切,由不得袁奇志不拉著沙沙回敬幾句贊美:“你就是沙沙,我聽你家楊陸順說得多了,聞名不如見面,你比我想象做的更賢惠,我老同學有福咯,你家寶貝旺旺呢?小家伙應該聰明可愛,遺傳基因優秀嘛。”
一陣寒暄絮叨,終于上了二樓,劉建新怕熱,知道樓上有冷氣,也沒細看一樓情景,但進了樓上客廳,隨眼望去,很是舒適,雖說家什物件都只是極為普通的貨色,雪白的墻上亦只掛了幾副廉價字畫,可組合在一起就給人素凈典雅的感覺,把平凡腐朽化靈動還真是有較高文化素質修養的人才布置得如此得體,對楊陸順又增加了幾分好感。
眾人坐下,四姐急忙用新面盆盛了清水請客人擦拭灰塵,嶄新雪白的毛巾讓平素極為潔凈的緣奇志大大松了口氣,帶頭擦臉洗手,劉建新卻接著用了袁奇志的臟水,也是通過這樣的方式體現良人獨特的關系,洗完臉,楊陸順又端上一個水果拼盤,時鮮的西瓜、木梨、西紅柿擺放得琳瑯滿目,沙沙笑著介紹:“知道要來貴客,我臨時去縣委招待所學的,胡亂就拿出手,讓貴客們見笑了。可我想自己做出來的,挑的是最新鮮的瓜果,盤子用具都用沸水消毒,總要讓客人吃得可口衛生,我才算盡到主人家的心意。”
旺旺有點靦腆地出來招呼客人,年紀與父母仿佛的倒好稱呼,不外乎就是叔叔阿姨,可面對圓胖臉快五十歲的全部長,旺旺捏拿不穩了,怯聲聲地問:“爸,這位客人我該怎么稱呼呢?叫爺爺又不覺得老,叫伯伯似乎不很尊敬?”
眾人哄堂大笑,全部長更笑得滿臉開花。連連道:“好個靈泛伢子,我讓你這一逗硬是年輕了十歲,干脆叫伯伯算了,好是被人叫爺爺,心都老了十歲,哈哈!”
袁奇志看著活潑聰明的旺旺,不知怎么的眼圈就紅了,要是她婚姻幸福,怕是孩子也有這般大了,摟住旺旺又親又看的,劉建新敏感地發現了她異常的舉止,笑著對沙沙說:“這里幾個大老爺們聊天,你們女人帶著孩子就一邊去,免得煙霧嗆著孩子的嫩心嫩肺。”
沙沙眼眨眉毛動,拉著袁奇志的手說:“袁總,我帶你去看你在校園的照片去,倒要比較比較,究竟現在漂亮了幾分。”
劉建新聽了心里一動,也好奇袁奇志少女時代是何風姿,礙于還沒開始說話,不好起身就走,就笑著說:“老全,你說縣委的顧書記也會來,叫他來說說話吧,楊陸順家確實不錯,我看南平人挺富裕的,連黨政干部都住上了小洋樓。”
全文明卻知道南平在全地區屬于經濟落后的,僅靠農業農副業,解決溫飽就很不錯了,哪里談得上富裕,忙說:“小揚,借你電話用用。老顧是一方父母,還不知道有空沒有呢!”
楊陸順把全文明引進臥室打電話,其實客廳也有,怕他們之間還有其他話,給個隱秘點的環境更好,忙又出來解釋道:“劉總,南平是國家級的貧困縣,按說靠我與愛人的工資,確實不能起樓房,不過當年苧麻價格好時,我恰好在新平鄉工作,家里五個姐姐全是農村人,姐姐們有空閑的土地,我就借來也栽種了苧麻,所以就得了幾萬辛苦錢。后來我調到縣里,我四姐四姐夫到縣里搞個體,加之老父老母要我這兒子養老,于是姐弟一商量,湊錢起了這個樓,當時還搭上了老爹娘的伴身錢。這幾年我愛人單位效益不錯,漸漸家里又寬裕起來,這不為了下一帶有個安逸環境,就添置了冰箱空調這樣的奢侈品。倒不是說南平人都有這么好的環境,我算走得快點點。”
劉建新反正無所謂,在他看來實在不值一提,敷衍了幾句,見全文明出來,笑著問:“南平的父母官得閑不?”全文明得意地說:“老顧再忙也得給我趕來,劉少見他,給了他天大的面子呢。老顧說五分鐘就到,遲一秒罰一杯五糧液!”
劉建新笑著說:“我有什么面子,大家看得起罷了,楊陸順,不介意我四下看看吧?”
楊陸順說:“劉總就當到了自己家,請隨便。”
劉建新嘿嘿一笑,心說算了,我家比你這豪華幾百倍,你家就是你家,莫套近乎。卻徑直朝袁奇志呆的房間走去。沙沙正拉著袁奇志在看墻上鏡框里的老照片,見劉建新進來,忙說:“劉總,你來看,袁姐當年同我家六子一起的集體照,袁姐那時清純地象月宮里的嫦娥仙子呢。”
劉建新幾步跨到跟前,順著沙沙的手指果然看見學生時期的奇奇,美則美亦,但青澀未消,屬于少年郎虛慕的所謂夢中女友,哪有現在這般成熟豐韻?嘴里敷衍應付著,眼睛大致掃了一圈,不外就是楊陸順與沙沙的各個關系階段的照片,有間隔幾步的、有并肩站立的、還有手牽手的,而且黑白照片居多,忽然,他被照片里一件飾物吸引,仔細盯了半天,臉色一變大喝道;“楊陸順,你快來,我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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