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羅袁軍陳立庚出了門,原本滿臉憤怒的鐘鋒立即愁眉苦臉起來,還沒等楊陸順說話,就唉聲嘆氣地說:“楊主任,你也看到了,老羅跟我是對頭,巴不得我出事呢,你看看他搞的材料,我姓鐘的無所謂,對咱們開發區影響實在太大了,還說不是泄私憤,典型的日盼牛打架、夜盼火燒天!”
楊陸順仔細地看著手里的材料,耳邊聽著鐘鋒絮絮叨叨,多少訝然鐘鋒的變臉術,在會上在羅袁軍面前囂張跋扈得很,而私下裝出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顯然老鐘仍沒把自己當開發區的真正領導,并不真正尊重自己這個一把手,不然情況就應該相反,在會上對自己保持應有的尊敬,而私下發泄情緒的不滿。當然也可以理解為一個身處多年領導崗位的老同志愛面子,楊陸順個人并不在乎一定要被單位的部下同志們眾星捧月一樣恭維著,他之所以容忍以前鐘鋒,無非是想在合適的時機一下整治鐘鋒,可目前情況不能按原計劃進行,而開發區的工作確實也不能在延誤,實話說鐘鋒畢竟在工作上有一套,人家的粗聲大氣不完全是仗勢欺人,這樣的人能為己用最好,相信老鐘在官場拼殺多年,對時下市里局勢應該有自己的盤算。
楊陸順抖抖手里的材料,說:“老鐘,我想老羅不是沒原則的同志,我看了材料,里面反映的情況很嚴重,是到了非處理不可的地步了。馬上就要奠基了,出席奠基的領導嘉賓就有省委主要領導,真要到那時出了什么,就不是我和開發區負得起責了,我看一切已經穩定為主,寧愿委屈我們的干部,也要平息農民群眾心里的怨氣。”
鐘鋒心里一驚,沒想到楊陸順真要借機下狠手,便試探性地說:“楊主任,問題主要出現在我分管的線上,我負主要責任,下面科室的同志一線工作很辛苦,不能累死不落好。”
楊陸順瞇縫起眼問:“老鐘,你是不是還有情緒啊?”
鐘鋒搖搖頭說:“我沒感情用事,我愿意負全部責任!”
楊陸順語氣頓時嚴厲起來:“老鐘,我看你就是感情用事,怎么,舍不得處分自己的干部?我看你這不是保護干部,是縱容,是姑息!你要負全責,怎么負全責,引咎辭職還是讓市委領導撤你的職?你撒手不干了,那犯錯誤的同志就能免責了?就能太平無事了?你也是老領導了,怎么能如此意氣用事呢!”
鐘鋒心里發虛,不過聽得出楊陸順話里留的臺階,可嘴里不得不硬氣:“楊主任,是我領導無方,我分管的工作出現嚴重問題,我愿意接受組織上任何處分,只是下面的同志實在委屈,我不忍心啊!”
楊陸順緩下口氣。說:“老鐘。我留下你單獨談話。也是想開發區內部問題我們內部解決。如今開發區前景甚觀。是省里更是市里地重點項目。市委王書記是傾廊柱全里打造地。不容半點有失。王市長地全部精力放在舊城改造工程。想必你也清楚舊城改造工程能不能順利啟動完全取決于我們開發區地進程。權衡之下。我們是如履薄冰啊老鐘!”
鐘鋒如何不知道。市委通過市政府地舊城改造議案。他就更明白開發區地重要性。在王市長地規劃里。市委政府大院等相關部門辦公樓要搬移到市重型機械廠舊址。騰出地面進行商業開發。從而帶動兩處地舊城改造工程。楊陸順說地是事實。可既然開發區如此重要。楊陸順為什么不干脆順勢拿下自己換上市委王書記派系地人呢?索性攤手一笑道:“楊主任。我走了。你不是更好辦事么。
楊陸順語氣凝重地說:“老鐘。事到如今。何不都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就是要走。我也會挽留你地。我只想我們齊心協力。搞好開發區地工作。為市委王書記王市長分憂。”
鐘鋒看了楊陸順一會。沒吱聲。對楊陸順拋出地繡球想接又擔心。假意用掏煙敬煙點火吸煙來延緩自己表態地時機。
楊陸順抽著煙。在噴出地濃煙中說:“老鐘。說起來沒有我你是呼聲最高地開發區一把手人選。可你卻不知道。你當了一把手等于架在火上烤。也許真是累死不落好。”
鐘鋒愣了愣,他自然知道楊陸順所言不假,搖頭苦笑可就是不接茬。
楊陸順見鐘鋒目光閃動,知道自己的話開始起效,接著把自己早想好的話,用很推心置腹地口吻說了出來:“老鐘,今天我說的全的掏心窩子的話,是真是假你應該有數。我是怎么從南風市過來的想必你多少也知道點,到了廊柱,市委王書記點名讓我負責開發區,搞好了出了成績,王書記會看在眼里,你也看到了,我到任就解決了開發區資金問題,我還能利用我的人
為開發區招商引資,我相信在市委王書記的領導下,tT定成為廊柱市一大亮點,就算開發區搞得不如王書記的心愿,我想我可能會倒霉,不過,我也不能讓扯我后腿的人有好下場!”
鐘鋒砸吧著楊陸順的話,確實沒半點虛言,能在市委出售秀林大酒店決定一出就找來買家的能量,非同尋常啊!而楊陸順到廊柱后受寵于市委王書記,是有目共睹的,而楊陸順從南風到廊柱來的離奇經歷,更是廊柱官場議論的焦點,他也道聽途說了很多,甚至有人說楊陸順在北京有大背景,不過他確實知道,楊陸順和省委劉書記的原秘書黃曉波來往密切,他起初在開發區的作為,多少是王市長或明或暗的授意,如今王市長明確交待要他全力配合楊陸順在開發區的工作,又聽了楊陸順的“肺腑之言”,不轉舵也就不是他鐘鋒了,既然是人家首先示好,再矯情就落了下乘,說:“楊主任,我奔五十的人了,沒幾年就得退,也沒什么想法,最大心愿就是在站好最后幾年崗,光榮退下去在家帶孫孫。既然楊主任掏了心窩子,我再不識好未免不懂事,其實你說得對,我太感情用事,原本以為到手的一把手沒了,眼見著末班車沒搭上,心里是有些不平衡,是我老糊涂,唉,長江后浪推前浪,自然規律哪是我等能違抗的呢。”
楊陸順微笑著說:“老鐘,我理解,我也很尊重你這個老哥的。”
鐘鋒更是感慨連連:“唉,你這么說,我就更慚愧了,我也不會說什么場面話,以后我就跟老弟你一條心了。”
楊陸順滿意地點點頭,說:“我們能勁往一處使,何愁開發區的工作搞不上去呢。”
鐘鋒主動問:“楊主任,拆遷安置兩辦的問題”
楊陸順說:“老鐘,到底是你線上的工作,你熟悉,還是你牽頭去處理,實在難以解決的,我們再商量,如何?”
鐘鋒微帶歉意地說:“楊主任,我,唉,我還是有責任的,還請楊主任批評。”
楊陸順笑道:“哦,老羅那里,我會找他談談,希望你們化干戈為玉帛啊。”
鐘鋒心說你不默許羅袁軍他敢么,笑著說:“我算是怕了老羅,他總盯著我。也好,讓老羅監督我,我少犯錯誤。楊主任,既然我牽頭處理,我要求老羅一起,我怕到時候原則把握不好,老羅可鐵面無私得多。”
楊陸順滿意地說:“行,你也找老羅心平氣和地聊聊,班子團結了才有戰斗力嘛。”望著鐘鋒離去的背影,楊陸順心情并沒他表現出來的那么輕松,他倒不是怕鐘鋒說一套做一套,而是真擔心征地村民鬧事,看來是得想想辦法,讓失地的農民不至于對黨和政府失望。
楊陸順叫來丁寒江,問:“寒江,你知道哪幾個復員軍人的住處嗎?”
丁寒江馬上明白楊主任說的就是指征地兩村帶頭要鬧事的復員軍人,說:“楊主任,我只知道名字,具體住址還真不清楚。”
楊陸順說:“你去派出所找侯勇,盡快弄清楚,千萬不能大張旗鼓,別讓村民以為我們開發區要采取手段。”
丁寒江倒是心里不安,答應著還是冒失地問了句:“楊主任,是不是要追究他們的責任啊?”
楊陸順看了丁寒江一眼沒理會,丁寒江只得悄悄退出辦公室,雖然心懷疑惑,還是立即執行領導指示,給派出所侯勇去了電話,侯勇在基層派出所工作過,知道這樣的查訪多少意味著什么,面對丁寒江的發問,侯勇認真想了想說:“丁秘,你覺得村民鬧事合法不合法?”
丁寒江看著車外荒涼的田土,也斟酌著說:“按說村民集體鬧事對抗政府,是不對的,可事出有因,很難明確地斷定合法不合法。
侯勇問:“丁秘,這不就結了,農民膽子其實很小的,大多只敢發牢騷最多罵幾句娘,也就過去了。可有人挑頭就不同了,有人組織啊,平常見了干部都局促的老實人兒就敢沖擊政府機關甚至打傷干部砸毀機關辦公室,如果制止得不及時,事就大嘍!”
丁寒江愣了愣說:“那就是要抓人咯?”
侯勇心里暗笑丁寒江迂,要抓人還不簡單,挨家挨戶銬人就是了,當然丁寒江跟楊陸順時間短,不知道咱六哥內心深處的善良,可也不能直通通地說,就含糊著道:“可能是預防吧,復員軍人到底的軍隊出來的,還是懂法守紀的。”
丁寒江靈機一動想到也許楊主任是想找這幾個挑頭的人談話,把事件從苗頭上掐掉,侯所不是說農民老實,沒人帶頭就不敢鬧事么,不過他見侯勇笑得蹊蹺,也就哦了聲沒再言語。
侯勇察言觀色,知道丁寒江或許領悟到了什么,更不多話,只顧開著借來的破吉普車穿梭于村間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