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三:年光似鳥翩翩過世事如棋局局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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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僻靜卻又顯得大氣磅蓬的辦公室內,一名中年男子恭敬的站在一張辦公桌前,身子微躬,雙手下垂,緊貼著褲縫……,如果此時有外人見中年男子的面容,一定會驚呼出聲,縱然是在京城這種廳級干部多如狗,部級干部遍地走的地方,中年男人也絕對稱得上位高權重之輩。只不過在這件辦公室內,從中年男子的表情以及點點滴滴的細節都可以得出中年男子的拘謹和恭敬,以及那種發自內心的敬重和肅穆。
坐在辦公桌后邊的是一位起來精神矍鑠的老人,說是老人,但過他的人恐怕都會覺得他起來仍然不是很老,至少在知道了他的真實年紀之后,多半還會覺得他人顯得很是年輕,其實老者早已經年過耄耋之年,但是卻完全不像一般年過八十的老翁般年老體弱,至少他的舉止從容仍是如此的鏗鏘有力。
老者此時手里正拿著一張照片,兩只眼睛猶如釘子般直勾勾的盯在照片上,久久注目,沒有離開片刻,眼神中不時的閃過異常復雜的眼神,有喜悅、有悲傷、有難以置信,有愧疚、有欣慰……等等表情不一而足。
老者拿著相片已經端詳了良久,一旁靜靜等候的中年人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依舊是一如既往的一副恭敬的姿態,其實此時他的心里比起老者也就是他的父親心里的情緒更為的復雜。任他在幾十年的歲月中經歷過無數驚心動魄的時刻,早就已經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可是在當初確定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之后也是忍不住連連失態。好在經歷的這么長的時間的緩沖,他已經漸漸的消化了這個消息,不過猶自是如此,此時他的心里仍然波瀾起伏不能平靜。有多久未曾有過現在這樣驚慌失措、面對一件事情無從處置的的感覺了?如果非要找出一個答案的話,或許也只有在幾年之前當得知自己風華正茂的兒子英年早逝的時候,那種心如死灰的感覺與今日心里情緒的復雜可有一比。可是當初是心如死灰、萬念俱灰,卻又和現在心潮起伏、難以抑制的心情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別。
老者長嘆口氣,微微的抬起頭,眼神掠過站片了中年人一眼,緩緩的道:“你確定是他么?”說這話,老者下意識的又了照片。
中年人聽了老者的話微微的頓了頓,不過旋即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哦!”老者應了一聲,再沒有了言語,他的目光又重新集中到了手中那張照片上,照片上那張年輕微笑的面孔和他、和他站在對面的兒子年輕時有著七分的相似,更是和自己自己英年早逝的孫兒相仿。其實從他第一眼到這張相片的時候他就有了感覺,血脈相連的那種感覺瞞不過他。
盡管父親的神情仍舊是一如既往的不出任何的變化,始終的淡定從容,但是作為血脈相連的父子,中年人還是能感受到父親內心無盡的喜悅。像父親這種出生入死、踏著尸山血海一步步走出來的人,越是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其實未必真的會往心里去,而往往越是表現的不動神色、淡定從容,其實心里已經是翻江倒海、難以自已。
“現在他應該到了吧?”老者終于是將一直緊緊握在手中的照片輕輕的放到了桌上,抬起頭著中年人道。
“早上和老林通了電話,他乘坐的是今天上午濟州到京城的班機……”中年人說著抬起頭了掛在老者背后墻壁上那座老舊的鐘表,“現在飛機應該已經抵達了京城機場,我已經派小虎子去接他了,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應該能到了。”
“委屈孩子了!這么多年,是我們秦家對不起他!”正如中年人想的那樣,縱然是老者再為堅強,可是面對今天這種情況心情也是難以自已,說到這里難免有些黯然神傷,眼角已經溢出了稍有些渾濁的淚水。
“父親,您千萬保重身體,千萬不能激動,您……”中年人忙不迭的勸誡道。
老者徑直的揮了揮手,示意中年人不必緊張,隨后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微微搖著頭道:“你不用擔心我,連當年英杰去世的消息都沒有將我擊倒,我想除了時間之外,再也沒有什么能夠把我這把老骨頭碾碎了,呵呵……誰又能想得到,老天不想絕我秦家的后,在臨死之前竟然從天而降又給我送來了一個孫子,呵呵……”
有多久沒有見到父親這么暢快的笑聲了,要知道當年的父親就是以面對任何的傷痛和挫折都能夠笑著面對而受到當初太祖一再的稱贊。可是自從英杰去世之后,這幾年卻是再也不到父親這樣痛快的笑容了。
難得父親如此高興,中年人自然也是陪著父親“呵呵……”笑了起來,卻不料老者面色一斂,狠狠的瞪了一眼笑著的中年人,道:“笑,笑,你還有臉笑,秦泰啊秦泰,你你做的什么事,你能對得起他們么?你以為人家能夠原諒你么?這么多年,他們一直將這樣的消息隱瞞下來,不外乎就是不想讓你找到他們,好好的想一想怎么取得人家的原諒才是正題,虧你還笑得出來?”
縱然秦泰已經年近五十,貴為中組部的副部長,可是在秦老仍舊當他是個小孩子一樣,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秦泰只能是順著父親的心意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微微垂下了頭,低聲的申辯道:“當初不是年紀小么,況且當年生活卻是苦悶,沒能管得住自己。”
秦老聽了秦泰的話之后重重的哼了一身,頗為不屑的道:“年紀小就能犯這樣的錯誤,可是這么多年我也從來沒有聽你給我提起過這件事情,要不是人家姑娘臨死之前給你留下了一個兒子,你是不是就會一直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我秦念祖一輩子做事但求無愧于心,但是沒有想到生個兒子卻是這么沒有擔當的一個東西。”
“父親,其實這么多年來我也一直在尋找他們,可是當初我插隊地方遭受了水災,早就已經片瓦不存,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他們,可是誰能想得到他們竟然會背井離鄉在距離我插隊地方幾百里外定居下來。我當初還以為他們在水災中已經喪生了呢!”秦泰小聲的辯解道。
“好了,好了!”秦老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這些話你不必給我解釋,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你的過錯了,畢竟當初國內特殊的條件下發生了很多讓人為之扼腕不已的事情。只不過這件事情該怎么處理,你心里到底有沒有個底細?不要以為你就這么往孩子面前一站,人家就會乖乖的認你這么父親,這么多年你可沒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況且以這孩子的行事來,也是個狠角色,呵呵……比我當年也差不多,人家翻臉不認你這個父親你是啥屁也放不出來!”
“呵呵……”聽了父親爆粗口,秦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父親爆粗口,那就說明父親的心情很是愉悅,秦泰當即道:“他認不認終究是我的兒子,這層血脈關系可不會因為他愿不愿意而發生變化,找不到他就算了,只要找到他還能讓他再跑了不成。”
“呵呵……你個混賬東西,你這混不吝的脾氣倒是隨你老子我。”秦老亦是笑呵呵的又罵了秦泰一句,不過旋即又皺起了眉頭,道:“小玉那里的工作你做通沒有?”
聽了秦老的話,秦泰也是眉頭緊皺,有些為難的道:“這件事我還沒有敢告訴她,就怕她想不通做出什么糊涂事來,自從英杰出事時候,她一直沒能從悲痛走出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對她開口?”
“唉!是我們秦家對不起她。”秦老搖了搖頭頗為感傷的道,旋即眉毛一揚,重重的道:“我不管你怎么做,一定要讓小玉勘破心里的這道坎。”秦泰只能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秦老旋即又重新拿起了照片了兩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緩緩的道:“秦泰,你說老安家那個外孫女是不是和我們秦家的人八字不合啊,當初英杰是因為救她……,而這孩子似乎也是救她差點丟了性命……”
“父親,您鬧了一輩子的革命,反了一輩子的封建迷信,怎么會相信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這明顯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么?”秦泰有些無奈的勸解道。秦泰也明白隨著父親的年事漸高,似乎對這些虛無縹緲的命運之類的東西越是感興趣,讓秦泰每每也是無奈至極。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反正我就覺得安家那個外孫女像個狐貍精一樣,當初我就不太同意英杰和她的婚事,可是英杰卻是一意孤行……”又說到了傷心處,秦老似乎也不愿意再回憶當初的慘事,旋即也就停下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