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風云記

0526再添一把火

正文0526再添一把火

正文0526再添一把火

快到鐘點的時候,常寧被李州騰叫醒,開會的時間快到了,趕緊起身,將頭伸早就準備好的臉盆里泡上一分鐘,洗洗臉理理思緒,準備開會的內容。

用冷水洗臉,是伴隨常寧一輩子的習慣,大中午不回宿舍小息,而待在辦公室里,雖然也在打瞌睡,但也能給人勤勉的印象,作秀的成分太多,可誰讓他是一把手呢。

萬錦縣的縣委大院,自上到下近一百五十號,從娃娃書記上任,就再也沒有中午回家休息的現象,那怕宿舍區僅百米之隔,這就是榜樣的力量。

其實也沒什么好準備的,下午的常委會議就一個內容,如何上綱上線的討論研究,關于兩位付縣長打架的事情。

常寧在心中先給會議定了調子,再添一把火,造成泰山壓頂之勢,讓該跳出來的人,都避無可避的跳將出來。

他娘的,地委的領導們,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電話,都以為我是在虛張聲勢么,惹毛了咱,咱就來真格的,卡嚓卡嚓,來個先斬后奏。

門開處,李州騰先冒個頭,又伸進手來,做個接電話的手勢,繼而又翹了翹大拇指。

常寧點點頭,臉上總算有了笑意,來了來了。

這是他教會李州騰的一整套動作的一部分,那手勢是說,地委一把手的電話來了。

“顧書記,您好。”

“小常,怎么樣,左手的傷不礙要吧。”顧思明的話親切悅耳。

“謝謝顧書記,就那么一點小傷,不會影響工作的,輕傷不下火線么。”

“哈哈,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不象我們這些老人啊。”

“哎,顧書記,這我可得給您提意見了。”

“哦,是嗎?你說你說。”

“在我的心目中,您何老之有啊,我的辦公桌上,還放著一份關于您參加錦江大堤修建工地勞動的通訊,英姿猶如青年,您要是說自己老了,讓我們做下屬的情何以堪么。”

“哈哈,哈哈,我那就是給同志們做個榜樣,其實,就干了個把鐘頭而已,有點演戲做秀的成份哦。”

常寧聽得心里一陣咯噔,咋的,話里有話啊,演戲作秀,是在說咱嗎。

“顧書記,您,您有什么事嗎?”

顧思明笑道:“你這個同志啊,還非要我先開口嗎?”

程大昆是顧思明的人,他打這個電話,明擺著是知道了今天上午在醫院的事,來電話保人了。

“顧書記,這個這個,您行行好行嗎?”

“哦,小常,你這話從何說起呀?”

“家丑不可外揚,家丑不可外揚啊,顧書記,我這臉上,一提起這事就發燒哇,我不敢給您和其他領導打電話,我,我甚至都不敢面對下面的同志和老百姓,兩個付縣長打架,家丑,家丑啊,我要向您,向地委做深刻的檢討。”

“哎,沒那么嚴重吧,那事跟你小常有什么關糸。”

常寧繼續說道:“因此,請您和地委相信,我們萬錦縣縣委有智慧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

“哦……你是想,關起門來,自己解決這件事?”

常寧急忙說道:“領導英明,謝謝,謝謝領導的信任,我想先開個常委會議,聽聽同志們的意見。”

“嗯……也好,小常,這個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慎重處理啊……那就,那就先這樣吧。”

常寧放下電話,松了一口氣,起身便往門外走。

李州騰跟在身側,小聲提醒道:“領導,你可別把顧書記給得罪了。”

常寧雙眼一翻,斥道:“你懂個屁,知道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是啥意思嗎?”

“這話跟這事,能沾邊嗎?”李州騰嘀咕著。

“呵呵,你小子還是未婚青年,小毛孩嘛,聽我這過來人教教你啊,咱們萬錦縣呢,好比是一個小家庭,顧書記把他女兒嫁給了這個小家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人家家里小兩口的事,這還有公婆在旁邊呢,他做老丈人的,有什么資格往里面摻和,哪怕他寶貝閨女受點委屈,他也不好說話,對外還得說自己女兒的不是……呵呵,你的明白?”

李州騰微笑一下,“有點明白,也有點不明白。”

常寧在會議室門口停下了腳步,“呵呵,你要是比我還明白,那縣委書記就該你當了……噢,今天的會議不需要記錄,你就回去慢慢明白吧。”

除了在外學習的林正道,和很少來開會的張福林,其他八名常委都到了。

常寧一邊往自己座位上走,一邊分著香煙,一邊嘴里連聲的為遲到而道歉著。

“對不起同志們了,剛接了顧書記的電話,我檢討過了啊。”

大家輕松的笑著,今天的臨時常委會議,沒有其他議題,每個人的心情其實都蠻好,那兩位從醫院出來躲在家里的付縣長,平時趾高氣揚的,跟在座的基本上沒什么私人交情,都在期待著詭計多端的娃娃書記,怎么痛打落水狗呢。

“同志們,我宣布,今天會議的第一項議題,每人先抽完我發的香煙。”

又是一陣笑聲,常寧接著補充了一句,“春意同志,玉桃同志,你們兩位請喝水,喝水有益健康啊。”

常寧吸了幾口煙,忽然想到了“打土豪分田地”這個口號,今天的會議是一場戲,是繼續給那兩位付縣長施加壓力,可對與會者來說,卻有另一番意義,一旦大功告成,那兩把空出來的付處級交椅,不正如秋收時節金燦燦的果實嗎。

他娘的,好戲才剛開幕,熱鬧的在后頭呢。

吳貴龍笑著說道:“常書記,你交待的任務我完成了。”

“哦?那你快說,聽故事聽故事,咱們邊聽故事邊抽煙,難得輕松一下嘛。”

常寧微笑著,又抓出幾根香煙,準確的朝各各人扔去。

“說起來,也蠻好笑的,老程和老李從小就認識,從小就不對付,兩人都是自個村上的孩子王,經常糾集一幫小家伙打架,在兩個村旁邊,還有一個村莊叫于家岙,于家岙有兩位同齡姑娘,一個叫于玉平,寶玉的玉,和平的平,一個叫于月屏,月亮的月,屏風的屏,嘿嘿,問題就出在這里,兩個名字用我們這里的土話一念,簡直是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本來嘛,程大昆認識那個月亮屏,李貴田傾慕那個寶玉平,程李兩家分別請了媒人去提親,都成了,還定了大喜的日子,都在農歷八月初八,嘿嘿,這問題又來了,我們這里的風俗,同一天迎親,那是要爭先恐后的,結果,兩支隊伍迎了兩位新娘上轎后,在于家岙的村口小石橋邊碰上了,誰都想先走,誰都不讓誰,據說,據說兩邊的人還動了手,現場亂作一團。”

“后來,是于家岙的幾個長輩出,做了調解,兩頂花轎同時并肩過的小石橋……不過,等到洞房花燭夜,掀開紅蓋頭,兩位新郎發現,床上的新娘,不是自己認識鐘情的那位姑娘,總之,最后是寶玉平于玉平嫁給了程大昆,月亮屏于月屏嫁給了李貴田,嘿嘿,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飯,兩位新郎都只好不約而同的認了。”

“本來么,這事就算皆大歡喜了,不管男方女方,家長們都沒啥話,外人也一笑了之,何況兩家的日子過得挺順溜和睦的,兒子女兒接二連三的出生,幾年過去,都忙著打土豪分田地,一個搞地下工作,一個參軍上了前線,應該是一段佳話,可是,所謂不是冤家不碰頭,解放后兩個人又碰在了一起,舊帳就被翻出來了。”

“到現在為止,誰也搞不明白,兩位新娘是被如何調包的,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誰也說不清楚了,老程和老李說不清,他們那口子也不明白,可老程和老李認死理啊,都認為是對方耍了陰謀詭計,是對方有意調的包,卻偏偏說不出所以然來,就這樣,兩人年過半百,兒孫滿堂,還仍然耿耿于懷,見面就掐,當然,兩人吵架的時候,從不提及當年的新娘掉包之事,偏都是其他雞毛蒜皮的小事引起,從公社斗到了縣里,一直斗到縣委大院,斗到了現在滿頭白發之時……”

會議室里笑成了一團。

常寧樂道:“好一曲上錯花轎嫁對郎啊,好好,我要讓縣京劇團編一部新戲,呵呵,兩位老前輩掐了一輩子,還沒掐明白,我就讓他們在戲里再繼續的掐下去,一直掐到二十一世紀,讓他們的這傳佳話流芳百世。”

柳玉桃笑著問道:“常書記,我可以把你的這段話,當作指示在宣傳部傳達嗎?”

常寧故作嚴肅的說道:“當然,為什么不呢,你告訴劇團領導,戲排好后公演前,我要親自審查。”

李效侖笑著說:“常書記,建議到首演的那一天,把兩家的人都請去。”

又是一陣笑聲。

常寧舉手示意了一下,待會議室里靜下來后,緩緩的說道:

“同志們,顧書記為此事作了重要指示,主要是八個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值得大家深思吧,我呢,在這里跟各位交個底,我向顧書記表了態,我說,我們萬錦縣縣委,有智慧有能力圓滿的解決此事。”

常寧一邊說,心里一邊樂呵,顧書記是說過這八個字,咱把它變成了“重要指示”,你們該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了吧。

這時,會議室外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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