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睜開眼,意識一點一點歸體。
她慢慢回憶起昨晚,攏攏月色下她喝了點酒,然后人越來越飄,接著好像夢到了蕭承書……
她下意識的摸了下唇。
昨晚的吻是夢吧,可那個濕滑的柔軟和味道好真實,總不可能她親了皇帝?
不會的。
就算她醉了,皇帝又沒醉,怎么可能親她呢。
她坐起來,晃了晃腦袋。一定是個夢吧。
外頭天已大亮。那么問題來了,她是怎么回到屋子里來的?
“醒了?”
清辭聞聲轉了下脖子。
秀月抱著劍,站在她床頭,立馬就解答了她腦海中一個疑問,“皇上讓我抱你回來的。”
“你抱我?”
被一個姑娘抱了,多少感覺有些別扭。
“不然呢,你希望是皇上抱你回來的?”
“不不不不……你抱我挺好。”
清辭對她燦爛得笑了笑,“你不會守了我一夜吧?”
“嗯。”
“至于嗎?”清辭驚訝,“你不困?”
秀月抱著劍,臉色復雜,“在你床上睡過了,不困。”
清辭看了看自己身側被單上的褶皺痕跡,的確是被躺過了。
她臉色更復雜,“月護衛,我喜歡男人。”
秀月一愣,“我也喜歡男人。”
那就好。
清辭一掀被子,下了床,拍了拍她肩膀,“想睡就過來睡,隨時歡迎你。”
“你少喝點酒我謝謝你,”秀月不近人情的說,“我是皇上的護衛,在這守著你一個宮女,傳出去人家怎么說?”
“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完全不用守著我。”
清辭是說認真的,她要個人守著做什么?欣宜宮除了皇上又進不來男人,她還能給誰撿尸了不成。
秀月深嘆了一口氣。
“你還想有下次?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嗎你一個宮女在宮里宿醉?你知道被人告了狀是什么后果嗎?”
清辭想了想,道:“老實說,沒想那么多。大不了就是個死,死也沒什么的。我都不在意,你操心什么呢?”
秀月啞口無言。
沉默著對視了會兒,秀月語重心長的說:“我起初不忍殺人,師父告訴我人各有命,我能殺死對方,說明對方的命數就到這里,每個人的人生有多長,是老天爺定好的,我只需要漂亮得完成任務就好。”
“清辭,即便你不出手,他也會死的。”
清辭搖頭。
“可我從不信天命。月護衛,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這樣一個人,他死在你手里,卻還想著替你掩護罪證。你該怎么原諒自己,你該怎么背負著這條命問心無愧的活下去?”
她想走出來,可是日復一日的,越來越怨恨自己的愚蠢草率,這種怨恨壓在心頭,如同一塊會長大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秀月眸光微動,壓低聲音。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臨死前那么做……”
是為了讓你記住他,他并沒有那么無私,他只是死也要綁住你,卻沒有想過你余生還怎么能好好過。
只是這些話,秀月沒能說出來便被清辭打斷。
“他知道?”
清辭問她:“你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秀月喉間堵了一下。
“他的確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是被秦承澤算計了。”
清辭蹙緊眉頭,到底是哪里她忽略了什么。
秀月趕緊扯開話題,“對了,太后今早讓人來欣宜宮傳話,點名讓南嬪陪她賞花。你這主子要是被為難了,你勸她忍著點。”
“哦。”
都說是主子了,輪得到她勸。
秀月見她極其敷衍,質問道:“你昨日難道不是故意鬧事嗎?你但凡避一避,敏兒能打到你臉上去?”
清辭摸了摸自己的臉。
“挨打的是我,怎么就變成我鬧事了?就因為我沒躲沒還手?月護衛,你見過我正經鬧事的樣子嗎?”
“你,”秀月語塞,憋得臉通紅,“總之你不該挑事。”
“我沒挑事,”清辭很確定的說,“康寧嫣當著皇上的面指責郡主管教不嚴,才惹了皇上大怒,那些話可不是我讓她說的。”
秀月哼了聲,“你真當我不知道嗎,當初就故意在蕭承書面前挨打,讓蕭承書對長公主橫眉冷對,昨天故技重施,不就為了博皇上……”
突然噤聲。
清辭歪了下腦袋。
“說呀,怎么不說了?”
秀月咬牙,“你是知道的,皇上對康妃不冷不熱,迫著她跟太后越走越近,到時候方可一損俱損。昨日這樣一來,太后已將康妃視為棄子,對康妃避而不見,皇上前功盡棄,你有很大的罪過。”
清辭揉了揉太陽穴,頭疼。
“我是個被秦承澤一騙再騙的蠢貨,別跟我談什么大計,我不懂的。再說了,皇上自己罰的康妃,到后來卻賴我壞他大計,什么道理?”
她擺了擺手,“尊貴的御前護衛,你是該回去皇上身邊復命了。”
秀月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回頭。
“蕭承書的死,是我們都被秦承澤蒙騙的緣故,跟皇上沒有關系。”
清辭好笑道:“我豈敢懷疑皇上?”
那可是令萬人俯首,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皇帝,她單槍匹馬的,哪有遷怒皇上的本事。
況且,錯殺一次便夠,她現在一向對人疑罪從無,絕不想再冤枉任何一個人。
郡主去了太后那兒大半天沒回來,有個眼生的宮女來傳話,說郡主有點事兒,點名要清辭去一趟。
八成沒啥好事。
清辭沒多想,不含糊的跟著走。
這路越走越偏,清辭問:“南嬪娘娘不在壽康宮?”
帶路宮女口氣不善,“跟著走就是了,別問。”
清辭微不可聞的哼了聲。
長公主已被賜了宮外府邸,早已不在宮里。宮里如今看她礙眼的,又緊盯著太后那動態的人,也就是康寧嫣了。
慈安堂前,宮女停住了腳步。
“進去吧。”
“你叫什么?”
宮女沒好氣得瞪了她一眼,“你快點兒,你主子在里頭等著呢。”
清辭重復問:“這位姐姐,你叫什么?”
“要我名做什么,過了今日也見不著面了。”宮女催道,“還不進去。”
清辭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須臾,一掌劈在她后頸,然后拖著昏迷的她一起進了慈安堂。
慈安堂是開國皇帝為發妻元后建的庵堂,傳至今世已三百年有余。
后世仁孝,且感念太祖皇帝的深情,宮人每月初一來打掃一次,奉忌日必來奉香悼念。
除卻每月初一與元后忌日,這里便是禁地,闖入便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