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感覺這個衣帶系得很別扭,解開重系了一下,若有所思:“謝菱這藥白下了啊,那她不是很委屈?”
傅景翊愣了一下。
清辭對他說:“我相信,皇上不是那么卑鄙的人,畢竟我也不是頭一回在皇上面前喝醉,謝菱那杯酒確實是有問題的。至于我為什么在這里……”
“是秀月吧,”她猜測道,“陛下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把我帶這里來,是秀月自作主張。”
傅景翊沒有否認。
顯而易見,她說得沒錯。
“那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吧。我一個寡婦,也沒打算再嫁人的,問題不大。”
她撿起床上的發帶,給自己扎起頭發。
“皇上若覺得虧欠于我,我這也只有一個要求希望陛下做到。”
“什么?”
“不復再見。”
皇上離去時還給他關上了房門。
傅景翊滿腦子都只有兩個字。
完了。
清辭從秀月身邊大步走過,秀月對著她的背影說:“都是我自作主張。”
“對,都是你。”
清辭轉過身,冷淡地看著她,“我殺他,天下大亂,所以我不會這么做。秀月,你以為我不會殺了你么?”
“你要殺就殺吧,但你自己就沒問題嗎,你敢在大庭廣眾下喝醉,是有多信得過這世道。”
秀月敢做就不怕被她弄死,就算是死也要把話給懟回去。本來喝醉的就是她,一個女子,萬一沒人管她被撿了尸,都不知往哪兒哭去。
清辭也很疑惑,她知道自己酒量是多少,便沒有過那個度。
是謝菱手里的酒她才放心的,畢竟這鹿血山莊是謝家的,她拿著酒壺來像是要敬皇帝,怎么會在酒里做文章。
是她疏忽,她真的沒有想到。
秀月一步步走近她,“我原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警惕心這么差,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你心里是不是還認定他害死了蕭承書。”
“你明知道他心里有你,”秀月說,“你故意要他愧疚,自責,痛苦,要他欠你更多。你究竟想做什么?”
清辭笑了,“我拿自己清白送給他,這是哪門子的報復?秀月啊,你為了把黑說成白,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還真夠厚顏無恥的。”
“難道不是……”
清辭也逼近兩步,湊到她耳邊,“我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
秀月怔住,一陣莫名的寒氣錐入脊髓,凍得唇齒打顫。
“說什么?”
“說你跟尹大夫有多熟。”
尹大夫制毒是一把好手,在金陵城中有毒圣之稱,清辭便是理所當然的找他買了毒蜂。
這一回尹大夫也來了鹿血山莊,清辭無意間撞見了秀月與他碰面,相談甚歡,看似熟絡已久。
秀月臉色黯沉,“是,我是跟尹大夫認識,我認識的人多了去了,那又怎樣?”
“所以是你告訴了蕭承書,我要他死。”
清辭冷冷的話落在她耳邊,每一個字都透著殺意。
秀月額邊的鬢發已被汗濕透。
“那又如何,我說的是實話。”
“是你傳的話,我要動的手,他會覺得一邊是皇上要他死,一邊是我傷透了他的心,所以他放棄求生,寧愿一死。”
清辭平靜地說出這番話,平靜得似乎這個猜測早已在她心里設想了無數遍,平靜得仿佛她是在陳述親眼見過的事實。
秀月下意識的想后退,想離她遠點,可她的身份和使命不允許她躲。
該她承擔的,她總要承擔。
“那你為什么不殺我,難道要皇上親口賜死我,你才滿意?”
“你想多了我的確想讓皇上來賜死你,狗咬狗,多痛快啊,”清辭的聲音隱隱有一絲痛楚,“可我從來沒想過發生什么,他不是碰不得女人的嗎,難道之前的潔癖都是作戲嗎。”
秀月道:“無恥的是我,跟皇上沒有關系。”
清辭感到可笑,這事兒都發生了,秀月還能攬自己一個人頭上。
原本還想裝一裝,可現在,清辭實在裝不下去了。
“我跟蕭承書只是想離開金陵城,只是想做平凡夫妻而已。為什么偏偏不能讓我們好過啊!”
傅景翊打開門。
她的話宛若一陣寒風掠過,修長的身姿蕭瑟得如同秋日樹干,風吹落了他的光彩,碎成一地殘葉。
為什么偏偏不讓她好過啊。
為什么偏偏是她。
秀月咬破了唇,幽幽道:“如果他沒死呢。清辭,如果蕭承書沒有死呢?”
這一個假設,卻是清辭從未想過的。
與此同時,傅景翊微微一愕。
清辭不可置信的問:“你說什么?”
“我認識尹大夫,交情不淺,”秀月道,“尹大夫騙了你,他賣給你的不是致命的毒蜂,因為我不想害死人。”
“蕭承書沒有死,這件事只有我知道。就連秦承澤和皇上,我都瞞了過去。”
“你說他還活著,那他在哪里。”清辭問。
秀月深吸了一口氣,“皇上真的沒有想過傷害你。他跟蕭承書錦華長公主是一塊兒長大的,他只知道蕭承書愛過長公主,他覺得你們不是良配而已。”
“我要知道蕭遠在哪里。”
清辭沒心思聽她洗白另一個人,蕭承書的死壓在她心頭那么久,那是她的心結啊。
他若還活著,她才能有別的天空。
秀月以此要求,“你留在皇上身邊,做他的妃嬪,等你生下皇子,我保蕭承書重見天日。”
清辭臉色一沉,剛想發作,傅景翊的聲音傳來。
“不必,你把蕭承書還給她。”
他還能求什么呢,不被怨恨,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秀月低頭閉上了嘴。
清辭往他那兒看了一眼,眸色不明。
傅景翊似是覺得她不信,再次開口,“你去陸家等著就好,蕭承書會回到你身邊的,只要他還活著。”
他不知道心底涌起的感受是什么,又酸又疼,可又有解脫。
與其兩個人都不好過,那不如放她好過。
“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的,”他看著她,鄭重的承諾,“也不會允許我所能掌控的任何人打擾你。”
“陛下金口玉言,我信。”
清辭往院外走去。
她突然覺得,皇上沒有她想得那么壞,他若是壞透了,不可能處處留有余地,不可能放著這樣的機會不要挾她。
回想起來,皇上似乎的確沒有要挾過她,過去也一直是以商量談判的口吻要她留下。
他或許從來不是個壞人,可這都跟她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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