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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女眷的贊不絕口,讓兩宮太后開心得合不攏嘴。
早先皇帝為了請武師教習,可沒少跟她們磨嘴。本以為他只是少年熱血,一時興起罷了,堅持不了多久的,所以她們也未曾關注過。
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冷不丁地露了這么一手,在朝臣面前大大地長了回臉!
“出發——”
開鏑過后,祁鈺振臂一揮,策馬當先。
英國公等人背弓挾矢,立即跟上。
至于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則御馬遠遠地綴在后面,就當是縱馬春游了。
實在是連馬都不會騎的,便留在原地等著點數獵物。
一時之間,圍場內駿馬奔馳、野獸竄伏,熱鬧歡騰。
摘星樓上的女眷們,看了一刻鐘有余,便漸覺無味。
壽陽公主見狀,便提議讓女眷們各展所長,聊作助興。
兩宮太后當即允諾。
在場不少官眷聞言,頓時心思浮動。
當初兩宮太后下詔禮部為皇帝選后,她們都曾積極參與,渴望一朝為后或是二妃,從此榮華富貴、家族興盛。
然而誰知皇后沒有撈著也就罷了——畢竟本朝皇后歷來鮮少有出身于四品及以上的,可是誰知竟然連二妃也沒有混上——皇帝竟然因憐惜邊疆將士舍命衛國,決定克己修身,只冊立皇后一人,暫不選妃!
為此她們從去年哀嘆到了現在。
如今終于有機會在太后面前露臉了,說不得待帝后大婚之后,便有可能被選入宮中為妃為嬪,她們當然得牢牢把握了!
一時之間,諸位適齡小姐紛紛踴躍參與,殿內絲竹之聲不絕于耳,翩躚之姿有若驚鴻,清詞麗句更是信手拈來。
王氏見了,不禁替黃宜安的未來擔憂。
這么多多才多藝且野心勃勃、家世顯赫的女子,等將來進了宮,自家女兒怎么應付得來喲……
倒是黃宜安,端靜溫馴地坐著,不見半點憂急與輕狂。
兩宮太后見了,愈發滿意了。
獻媚爭寵,那從來都不是皇后應該做的事情。
身為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皇后應當心懷寬廣、公正允明,坐鎮后宮,免除皇帝的后顧之憂。
狩獵一直持續到申時。
待清點完獵物,排出名次,御廚便開始收拾獵物,準備晚宴。
祁鈺換下騎裝,稍作休息,便到摘星樓向兩宮太后請安。
張圭與英國公則率領文武群臣,別殿設席應酬往來,等待開宴。
陳太后心疼祁鈺從早膳到現在都沒有用過一口飯,還狩獵了一大圈,因此見了他來了,連忙吩咐宮人給他拿吃的。
祁鈺各色點心都嘗了一點,吃了個半飽,便停下了。
陳太后還要再勸。
祁鈺便笑道:“御廚已經在烹煮獵物了,如今吃多了,晚膳就該用不下了。”
陳太后聞言,只好作罷。
李太后說起祁鈺開鏑射鉦之事,言語之間滿是贊賞,又問道:“陛下今日都獵了些什么?”
“不過是些山雞、兔子之類,遠不能與英國公等武將相比。”祁鈺謙虛道,順帶著將眾官的射獵排名也說了。
不出意外,又以張家和李家子弟為先。
英國公府張家,乃是開國功勛,以武立身,綿衍數代而不衰;遼東總兵李家,唐末時祖上避于朝鮮,建朝之初回歸,投身行伍,漸漸成為于英國公府并立于大齊的兩大武將世家。
每次狩獵,排名于前者,多是這兩家子弟。
陳太后笑道:“陛下初習騎射,便能有這般身手,已經很不錯了,切不可妄自菲薄。”
祁鈺笑著應了,掃視一圈,不見壽陽公主等人陪侍,便佯作隨意地問道:“怎么不見壽陽?”
兩宮太后不是命壽陽同張溪、黃宜安二人一并陪侍的嗎?怎么這會兒一個都不見了?
陳太后和李太后聞言,不禁相視一笑。
“壽陽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宴席罷,便放紙鳶去了。”陳太后笑道,佯作不知祁鈺話里探尋的真意。
“她自小便如此。”祁鈺笑道,又問,“可曾派人跟著?”
“李嬤嬤和紅棉都伺候著,還有侍衛隨護。”李太后笑道。
“那就好。”祁鈺干笑兩聲,呷了口茶。
陳太后和李太后見狀,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祁鈺雖然做了六年的皇帝,性情早就磨煉得沉穩不驚,然而到底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人,面皮薄,此時聽得兩宮太后打趣的笑聲,不免有些不自在。
陳太后見狀,不忍再逗他,遂笑道:“諸家小姐也都陪侍在旁呢。壽陽那個跳脫的性子,哀家真怕她惹出什么亂子來,到時候各家也不好交代。
“陛下不如去瞧一瞧?她們如今正在摘星樓下的煙霞湖畔。”
祁鈺如聽綸音,連忙起身拱手應下:“是,母后。孩兒這就過去。”
陳太后見狀,禁不住一陣笑,揮手趕人:“去吧去吧!”
免得人在心不在,她們看著礙眼。
李太后亦含笑催促。
皇帝愿意親近她親自選立的皇后,她自然十分欣慰。
祁鈺一退出殿外,便立刻轉向煙霞湖的方向,一路疾步而下。
田義等人連忙一路小跑地追在后面。
尚未到煙霞湖,祁鈺遠遠地便瞧見碧藍的天空中,飛著數十只紙鳶,然而任何一只都遠遠比不上飛得最高最遠的那只“北冥鯤鵬”的雄姿。
祁鈺不由地唇角輕揚。
這‘北冥鯤鵬’乃五丈風的鎮店之寶,為書畫雙絕的山陰名士徐文昌所繪,形制大而威武,自扎成之日之后,便一直掛在五丈風,既不出售,亦未曾見過其試飛。
今年入貢紙鳶,五丈風竟然將“北冥鯤鵬”呈獻上來,而且今日首次試放就這般成功,可想而知,是受了誰的指點。
這般想著,祁鈺便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跟在后面的田義,眼見著好不容易追上的皇帝,一眨眼又跑遠了,顧不得哀嘆,連忙又追了上去。
唉,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留在文書房繼續當自己的小管事呢……
煙霞湖畔的空地上,黃宜安正一手扶著線軸一手扯著箏線,指點壽陽公主如何將“北冥鯤鵬”放得更穩更高遠一些,不提防耳邊陡然響起一陣鶯聲燕語:
“臣女參見陛下。”
黃宜安手一抖,空中的“北冥鯤鵬”身形一顫,搖搖晃晃似要下墜。
壽陽公主眼睛一轉,慌忙回頭招呼祁鈺:“皇兄快來幫幫忙。”
祁鈺連忙吩咐眾女起身,疾步上前。
壽陽公主不由分說地將線軸往祁鈺手里一塞,側身躲了出去。
黃宜安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壽陽公主一頓操作,推到祁鈺懷里,而祁鈺的手正握在她扶著線軸的手上……
“皇兄、黃姐姐,快快快!紙鳶要掉下來了!”壽陽公主在一旁跳躍大喊,仿佛一顆心都掛在空中飄飄蕩蕩的“北冥鯤鵬”上,無辜得半點都看不出剛剛算計過黃宜安。
張溪在旁見了,氣得暗罵壽陽公主耍賴。
眾家小姐見了,心思各異,緘默不語。
手掌的溫度,讓黃宜安恍然想起前世,皇帝也曾這樣陪鄭氏放過紙鳶,鄭氏歡快的笑聲隔著幾重宮殿都能聽得到。
黃宜安手下一頓,“北冥鯤鵬”便如其他失了主人控制的紙鳶一樣,搖搖晃晃地掙扎幾番,終于再也抵擋不住下垂之勢……
反正紙鳶掉落的又不是她一個人,皇帝即便是不悅,也不好單獨怪罪她一個。
哼,今生她才不要再為了皇帝,委屈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