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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緗知道明達的困惑,遂溫順答道:“或許是因為近日來往勤了一些,溪姐兒念著往日的姐妹情分,所以才約我去英國公府玩耍的吧。”
以明達的性子,得知英國公府愿意拉她一把,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深究她話里的真假。
果然,明達一聽這話,立刻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們姊妹們便好好完聚。為父讓車夫送你過去。”
說著,明達便下了馬車,吩咐車夫掉頭趕往英國公府。
看著遠去的馬車,明達無比慶幸方才馮永亭只是叫明緗去問了幾句話,而不是要了明緗的身子。
只要英國公府愿意做明緗的靠山,明家即便是撈不著張池做女婿,難道還攀不上別的權貴之家嗎?
英國公府正堂內,英國公夫人聽完明緗的來意,差點氣得直接拿茶潑到她的臉上。
明緗究竟是哪來的臉面,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黃宜安與張瀾相看之事來威脅英國公府!
“你的意思是,是否在馮公公面前誣陷皇后娘娘與池哥兒議過親,就看我的抉擇了,是嗎?”英國公夫人忍下怒氣,冷笑問道。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明緗也沒有再裝出往日那副柔順溫馴的模樣,冷靜又淡漠地點了點頭,道:“方才在馮府,我沒有直接告知馮公公此事,就算是還了姨母多年的養育之恩了,往日的恩恩怨怨從此一筆勾銷。
“是同意我和三表哥的親事,將此事就此掩過;還是從此分道揚鑣,直面馮公公的彈劾,生死全有姨母自決。”
“生死自決?”英國公夫人忍不住冷笑,譏刺道,“你以為馮永亭能做到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是你區區幾句話就能夠糊弄得了嗎?還是你覺得他如今只手遮天,可以隨意打壓功勛權貴?”
明緗淡漠地看了英國公夫人一眼,一針見血地回道:“馮公公自然不會被我區區幾句話就‘糊弄’了,可我的話是否是糊弄,姨母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
“馮公公雖非只手遮天,但是以他如今的權勢,絕對會利用我所說之事,不遺余力地打壓英國公府。”
誰讓英國公父子皆錚錚鐵骨的硬漢,一直不肯屈從依附呢?
“你給我滾!”英國公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案上的茶盞扔了過去。
茶盞砸到地上,立刻摔得粉粹,碎瓷和茶水濺得到處都是,將明緗的半幅裙子都潑污了。
明緗看著地上的那些碎瓷片,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摔碎了。
滿目凄涼。
碎了,也好。
碎了也好。
碎了,就不會再做夢了!
她本就是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來的,能成,固然很好;若是不成,那便徹底決裂。
“滾!以后,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外甥女!”英國公夫人氣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明緗起身,看著上首的英國公夫人,屈膝一禮,轉頭決然離去。
夢醒了,從今以后,她要把那段溫柔的歲月和那個陽光俊朗的身影徹底埋葬在過去,徹徹底底地成為明家人,開始全新的生活。
待英國公下衙回來得知此事,憤怒之余,又忍不住慶幸。
“幸而皇后娘娘機警,當日及時察覺了馮永亭的不妥,讓溪姐兒回府示警,否則被明緗這么一攪,咱們還真是措手不及。”英國公道。
“這都怪我。”英國公夫人愧疚垂淚,“若不是當初我一力堅持要將那孩子接進來,千嬌百寵地養大了她的心,也不會給家里帶來這樣的禍患……”
“這怎么能夠怪你呢?”英國公攬了英國公夫人在懷,輕聲安慰道,“你也是一片慈心,哪里會想到最后竟然養出一只中山狼來。
“那孩子身上流著明達的血,又被繼母磋磨許久,三歲多才來府中,秉性已定,又豈是你用關愛和管教就能夠矯正得過來的……”
英國公溫聲安慰。
良久,英國公夫人才止住了哭聲,哽咽問道:“那若是馮永亭得知此事了,該怎么辦?”
截胡選秀之女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只要雙方樂意,隨便找個什么借口或是使幾個錢就能夠搪塞過去。畢竟那么多秀女,少幾個人也不會有人特意去查問究竟。
可是誰讓張池和張瀾請戰西北一事得罪了馮永亭呢,更不曾想到名列末等的黃宜安竟然會被冊立為后,所以這件事情如今就難辦了。
“你放心,我自有應對之策。”英國公笑道,“再說了,以明緗的性子,要她開口,只怕也得馮永亭開出相應的價碼來。”
一個能夠無視英國公府十余年的養育之恩,為了自己的前程榮華就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怎么可能會因為一時氣憤,就將自己手中的籌碼全數都白送給對方呢?
而馮永亭可不是個甘心被人威脅的人,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女子。
正如英國公所料,再見馮永亭時,明緗十分爽快地開出了自己的價碼:“馮公公若是能為小女子擇門良緣,再附贈豐厚的嫁妝,那么小女子一定會給出讓公公您滿意的回答的。”
馮永亭自從當權之后,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直白地勒索,不禁氣笑了。
往常都是他勒索別人,沒想到今天竟然會被一個小姑娘勒索,真是活久見啊!
“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馮永亭笑道,可那笑容卻如刀子一般,筆直地射向明緗。
明緗強忍住內心的畏懼和怯懦,強自鎮定地答道:“小女子自然知道。馮公公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是陛下御口親贊過的內相。”
“既是如此,那你還敢跟我提條件?”馮永亭笑容一斂,寒聲斥道。
明緗抿了抿唇,鼓足勇氣,不答反問:“那馮公公知道小女子的處境嗎?”
馮永亭看了她一眼,神情如看白癡。
他既然要用她,又怎么會不將她的情況查個清清楚楚。
明緗見狀,遂低聲道:“馮公公既然對小女子的處境一清二楚,那也應該明白,小女子如今無路可走,生死不畏。”
馮永亭目光陰鷙地盯著她,緩緩道:“可是你不知道嗎?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