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枚替黃宜安診脈畢,恭聲回稟道:“啟稟陛下、娘娘,娘娘脈象平穩,鳳體安康。”
祁鈺聽罷,懸了一早上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黃宜安收回手,想了想,問道:“那不知此時可宜孕育子嗣?”
方枚聞言一怔。
黃宜安溫聲笑道:“本宮去年春上遭逢意外,臥床休養了數月才好,又因年歲尚不足,因而有此一問。方大人有話盡管直言。”
祁鈺聽罷,亦鄭重道:“方愛卿,皇后所言如何?”
方枚暗自忖度,皇后娘娘特意點明臥床休養和年歲不足二事,想來心中十分擔憂身體不佳,于子嗣不利。
既然如此,他一個小小的御醫,又怎么敢承擔這個風險,斷言皇后娘娘鳳體康健,可孕育皇嗣?萬一出了意外,他可就要提頭來見了。
因此方枚謹慎回道:“娘娘所慮不無道理。女子及笄許嫁,也正是顧慮到子嗣綿衍一事。”
至于到底能不能孕育子嗣,就不是他一個御醫可以置喙的事情了。
祁鈺聽罷,眉頭擰到了一起。
他當然很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屬于他和黃宜安的孩子,一個能接替他執掌大齊江山的嫡長子。可如果這意味著要讓黃宜安冒著生命風險,那還是算了吧。
畢竟,他們這一輩子還長著呢,等明年黃宜安及笄后再考慮子嗣一事也不算晚。
祁鈺拿定主意,開口道:“既是如此,那方愛卿便為皇后開些調養身體的方子吧。”
方枚恭聲應諾。
黃宜安看了祁鈺一眼,沒有說話。
讓她照著方子調養身體,是想現在就誕育子嗣,還是打算先讓她把身體調養好呢?
等方枚退去了,祁鈺看著笑容寡淡的黃宜安,以為她是在為子嗣一事憂心,遂攬住她,溫聲開解道:“你如今還小,子嗣一事不必急于一時。等來年你及笄了,再要個孩子也不晚。”
黃宜安驀地抬頭,錯愕的雙眸中有神采流動。
前世,祁鈺極重子嗣,大婚之夜堅持與她圓房之后,便在一后二妃之間辛勤耕耘,得知她有孕之后,十分高興,賞賜了許多珍貴之物,甚至已經給孩子取了好幾個名字備選。
后來她因年歲小、身子弱,孩子未足三月便流掉了,祁鈺十分傷心,每次來坤寧宮都郁郁寡歡。她看著,自然也愈發傷心了。
現在想想,大約從那個時候起,她和祁鈺便漸行漸遠了吧。
因此今生祁鈺竟然會主動提出待她及笄后再考慮子嗣,她才會意外。
祁鈺喜歡看黃宜安神采流動、喜怒鮮活的模樣,遂拿手輕輕地捏了捏黃宜安的臉頰,湊在她耳邊輕聲笑道:“你放心,等你及笄了,朕定會耕耘不怠,爭取早日有屬于我們的孩子的!”
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黃宜安下意識地顫了顫,臉頰也被熏蒸得泛起了一層紅暈,她微微撤開身子,低聲應了句:“好!”
既然祁鈺喜歡坦誠,那她不妨再坦誠一些好了。要坐穩中宮之位,沒有子嗣可不行。前世鄭氏之所以那么猖狂,除了獨得圣寵,不就是仗著生了皇子嗎?
頓了頓,黃宜安又仰頭看著祁鈺,認真地加了一句:“多謝陛下憐惜。”
只要李太后和祁鈺都首肯了,讓她及笄后再行孕育子嗣,那她就放心了。
祁鈺抬手撫了撫黃宜安的鬢發,打趣道:“朕不憐惜你,還能憐惜誰呢?”
如今這三宮六院,可就只有這么一位皇后。
黃宜安想到李太后說要給祁鈺選妃之事,便順口嘆道:“陛下是嫌后宮空闊無人嗎?正好,上次母后還與臣妾說要撥幾個人近身服侍陛下呢,還說要選妃……”
祁鈺手下微微用力,捏了捏那白皙水嫩的臉頰,打斷她的話,笑問道:“你這是真心話呢?還是在吃醋?”
既不是真心話,也不是在吃醋。黃宜安腹誹。
可她既不想撒謊說些違心的話,也不愿意照實回答傷了祁鈺方才的愛護之意,遂反問道:“陛下以為呢?”
祁鈺喜歡黃宜安的反問,在他看來,這反問便是吃醋,吃醋則說明在意。
祁鈺手托下巴,佯作認真思索的樣子,半晌,嘆氣道:“朕可猜不透……不如,等到晚上……”
“陛下!”黃宜安半嗔半羞。
雖說前世今生皇帝有許多地方都變得不一樣了,但是洞房后便食髓知味這一點倒是半分都沒有改變……
黃宜安捏捏自己的隱隱酸軟的腰肢,下定決定決不能如前世一般慣著他!
祁鈺哈哈大笑。
田義進來請示是否傳膳。
帝后遂打住話頭,準備用膳。
早膳畢,祁鈺預備先去御書房將昨日與張圭商議的新政之事整理一遍,以便上朝時能夠從容應對朝臣的諸多反對,臨去之時,他吩咐阿梅:“準備幾套常服,送去御書房。”
阿梅聞言一愣,她不負責皇帝的日常穿戴呀,該怎么準備?
田義看了手足無措的阿梅一眼,好心點撥道:“是皇后娘娘的常服,放到御書房以備萬一。”
阿梅恍然大悟。
原來昨日娘娘噴茶濕了衣裙,卻一時找不到可以替換的衣裙——哪個皇帝會在日常讀書理政的地方放后妃的衣裙首飾呢,直到張首輔辭去,她才指派了個小宮女奔回坤寧宮取替換衣裙的事情,陛下都記在心上了!
阿梅連忙應下,特地去衣櫥里挑了幾件明艷奪目的衣裙并幾樣首飾,放進箱籠里,交給田義。
田義自去安排小內侍抬去御書房。
黃宜安得知后,默然獨坐片刻,起身去小廚房煮消暑的茶飲。
壽陽公主三人結伴而來時,黃宜安剛好將茶飲盛好,配上幾樣祁鈺喜歡的點心,吩咐宮人送去御書房。
夏季天熱,茶飲和點心便是放涼了再用也不打緊。
壽陽公主見了,一臉艷羨與嫉妒:“皇兄總是拿宮規說事,不讓我們三個來坤寧宮蹭吃蹭喝,他自己卻每每來這里吃獨食!哼,小氣鬼!”
這話壽陽公主敢說,永寧公主和延慶公主卻不敢說,不過兩人盯著茶飲和點心發光的眼神,卻暴露了她們和壽陽公主一樣對祁鈺“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十分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