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等人將祁鈺一行人迎進府中,行大禮參拜。
黃宜安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祁鈺見了,連忙上前親手攙扶起黃偉,口中親切地說道:“今日朕乃微服私訪,陪皇后回娘家共敘天倫之樂,岳父大人不必行此大禮。”
又轉頭對王氏等人笑道:“諸位也快快請起。”
黃宜安聽了這話,連忙上前親手攙扶起王氏,母女倆雙手緊握,四目相對,都動情地濕潤了眼睛。
雖然不過相別月余,然宮禁深深,相見殊為不易,因此倒覺似已分別了數載一般。
一番寒暄罷,眾人分尊卑坐定。
祁鈺笑道:“朕與皇后此次微服前來,就是不想驚擾四鄰,以與家人好好完聚。因此諸位也不必聲張。”
黃偉連忙應道:“微臣遵命。”
立刻吩咐下去,府中一切照舊,不可對外聲張帝后親臨。
祁鈺見有他在黃家諸人都頗為拘束,便以翁婿閑話為由,將黃偉和黃倫召到書房相伴,留黃宜安與王氏諸人一吐相思之情、懸憂之意。
黃宜安感激祁鈺的一番好意,遂親自安排茶點,一切都照著祁鈺的口味來。
王氏和戚氏見了,相視而笑。
等黃宜安安排完畢,王氏笑道:“娘娘對陛下的口味倒是甚為了解,就連茶點奉上的次序,都安排得妥妥貼貼。”
黃宜安伸手挽了王氏的胳膊,撒嬌笑道:“娘,這里又沒有外人。什么娘娘不娘娘的,聽得我心里怪難受的。
“您沒見就連陛下都稱呼爹爹一句‘岳父大人’,同我一樣‘二叔’‘二嬸’地叫著嘛,您就不要再拘泥這些俗禮了!二嬸,我說得對不對?”
戚氏笑呵呵地點頭附和。
雖然做了皇后,但喜姐兒還是一樣地貼心孝順呢!
王氏遂也收了恭謹客套,故作無奈地開懷笑道:“好好好,都聽你的!”
黃宜安笑得眉如彎月。
戚氏欣慰地嘆道:“喜姐兒是個聰明的孩子,這入宮沒多久,便將陛下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還得陛下如此體貼愛重。”
雖然世人都以為儀仗逶迤、風光省親才是受寵尊崇的表現,可是只有自己人心里才清楚,那些表面的風光,哪里比得上親人們不拘身份、親熱地坐一起共敘天倫。
皇帝這么做,才是真正地把喜姐兒放在了心上!
王氏亦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自從立后的詔書頒布后便一直懸著的心,至此總算是徹底安放了下來。
黃宜安笑道:“每天親自安排茶飯,這一個多月下來,還能不知道陛下的口味和習慣呀!”
實則她前世就深知祁鈺的飲食喜好,只是礙于皇后的身份和鄭氏的專寵,一直沒有機會施展罷了。
王氏和戚氏一聽,俱是驚訝不已,王氏更是脫口問道:“宮中的一應飲食自有尚膳監照章準備,怎么陛下的茶飯還要你親自安排?”
先不說這合不合規矩,就以宮中貴人飲食的謹慎程度,皇帝這是得有多信任喜姐兒,才會將自己的膳食全部交由她打理。
黃宜安見問,便將祁鈺自從偶然間嘗了她給壽陽公主三人做的小食之后,便嘴饞上癮,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每每只吃她在坤寧宮小廚房做的膳食,將尚膳監送來的御膳大都賞賜給宮人的事情說了。
她依據祁鈺口味特地烹調的膳食,豈是尚膳監那些遵照常例做出來的御膳可以比擬的?
別的不說,就尚膳監送來的膳食大都放涼了這一點,就完全比不上剛烹調出來的熱乎鮮美。
王氏和戚氏聞言十分驚訝。
黃宜寧等人卻拍手笑道:“大姐做的飯菜一向美味,一點都不是輸醉仙樓、豐樂樓大廚的手藝,陛下喜歡吃,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要不起大姐如今進了宮,他們再難嘗到大姐的手藝,就是從醉仙、豐樂二樓叫席面,他們也不覺得有多香。
王氏和戚氏聞言忍俊不禁,深以為然。
“這件事情可不許對別人提起,否則會給你們大姐添麻煩的,知道嗎?”王氏叮囑道。
黃棟和黃梁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用力點頭應下。
給大姐添麻煩的事情,他們才不會做呢!
黃宜寧則因為年長一些,近日又多與徐小姐她們一處玩耍,因此漸漸比往日沉穩敏銳許多,略略猜到了王氏特地叮囑的緣由,亦鄭重地點頭應下。
黃宜安見弟妹乖巧、母親慈愛、家中上下和睦,心情愉悅,遂揚眉笑道:“看在你們這么懂事的份兒上,大姐今日決定親自下廚犒勞你們,有什么想吃的盡管點來!”
黃宜寧三人忍不住歡呼雀躍,爭先恐后地報菜名,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引得王氏和戚氏齊齊發笑,嗔怪他們不許累到了姐姐。
書房的祁鈺,聽到后院的歡聲笑語,眼底的笑意也不由地加深了。
黃偉和黃倫見了,拘謹的臉上也不由地浮現了一絲笑意。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哪怕有再多的不舍,離別的時刻還是很快就到來了。
田義看著天色,上前稟奏道:“時辰不早了,恭請陛下、娘娘起駕回宮。”
黃宜安聽得“回宮”二字,立刻禁不住微紅了眼圈。
黃偉等人雖然都在笑著,然而那笑容里卻難掩不舍和憂傷。
黃宜寧抱著一大束的早桂花枝送給黃宜安,強忍著淚意,聲音哽咽地說道:“這些早桂花枝都是我一大早起來,撿最豐潤柔嫩的剪了來的,送給皇后娘娘回宮留著插瓶。”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把自己用心照養的早桂花樹挖幾株送到宮里去,讓大姐時時都看著,聊慰思家之情。
黃宜安接過花束,柔聲道:“我收到啦,謝謝寧姐兒。”
聲音里有些不容錯識的潮意。
祁鈺見狀,遂上前笑勸道:“皇宮離著積慶坊并不算太遠,你若是想娘家了,咱們再抽空回來就是了。”
雖然這個許諾實現起來并不容易,且祁鈺有可能只是隨口一說來安慰她的,但是黃宜安卻不由自主地期盼起來。
或許,他是認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