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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嗔調侃之語,將先前稍顯沉重的氣氛揮散。
祁鈺哈哈大笑,道:“你放心,若是朕再放錯了,就自己把它全都吃光,絕不賴你手藝不佳!”
黃宜安一本正經地伸出右手的小手指,忍著不適,故作天真爛漫地笑道:“那咱們就這么說定了,拉鉤!”
祁鈺見狀卻笑得愈發開心了,先前因“大將軍霍光”而生的愁悶也一掃耳光,伸手小指,與黃宜安的勾在一起,故作正色道:“拉鉤上調一百年都不變!”
黃宜安笑彎了眉眼,心里卻想,這世上又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呢?
然而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李太后今日竟然留他們在慈寧宮用晚膳,于是祁鈺的鯽魚豆腐湯自然是喝不成了。
不過,比起和魚湯,兩人更在意的是李太后此舉的意圖。
安靜地用過晚膳,閑話一回,李太后便點明了正題。
“選妃一事,你們也聽說了吧?”李太后從容和緩地說道,“先前哀家只是隨口一提,誰知那些人就都放在心上了,聽說如今京城有適齡女子的人家都已經悄悄地準備起來了。你們是怎么看的?”
黃宜安恭順垂首不語。
選妃這種事情雖然跟她這個中宮皇后的切身利益有關,但事實根本就沒有她置喙的余地。李太后之所以要當著她的面詢問祁鈺,不過是要表達對她這個皇后的看重罷了。
有前世的經驗在,她在李太后面前從不行差踏錯,因此李太后對她雖然不如前世親厚照顧,但大體上也還算是滿意。
祁鈺沉默片刻,不答反問:“母后之前不是答應過,要等皇后及笄之后,再行選妃的嗎?”
言下之意,是不同意了。
李太后對此早有預料,遂不慌不忙地擋了回去:“哀家說過的話,自然是作數的。如今不過是同你們商議,好提前準備,又不是要立刻選妃。”
雖然她不明白祁鈺明明中意鄭玉煙,為何卻不趁早借納妃之機將她選入身邊,然而看到祁鈺對她親自選定的皇后有這樣的情分,李太后還是很滿意的。
祁鈺想了想,道:“孩兒沒有想法。”
頓了頓,又忍不住添了一句:“這些事情一向都是母后操持的,孩兒只需照辦即可。”
李太后聽著祁鈺這看似恭順,實在抱怨不滿的話,眉頭頓時微攏,神色頗為不悅。
黃宜安適時解圍道:“兒臣同陛下一般,皆聽從母后安排。”
神情恭順、言語真誠,同以往一模一樣,看起來對于選妃之事并無半分不滿。
李太后聽了,神色微霽。
一直以來,黃宜安協和她和祁鈺母子關系的努力,李太后都看在眼里,因此這次她以為也同樣如是。
祁鈺看到李太后驟然攏起的眉頭,便知自己又沒能忍住,太沖動了。幸而有黃宜安的解圍,李太后才沒有因此訓責于他。
祁鈺深吸一口氣,略略平復翻騰的心緒,眼底的怒意漸漸掩去。
黃宜安見母子二人都暫且按捺下來,心情漸舒。
說到底,祁鈺心里還是忍不住依戀李太后的,要不然也不會一時控制不住,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像李太后抱怨了。
只可惜,比起一個依戀她、會委屈、會抱怨的兒子,李太后大約更想要一個恭順理智、執掌江山的皇帝。
“既然你們都聽哀家的,那哀家便辛勞一回,親手操辦此事了。”李太后順勢敲定了選妃一事。
事實上,以祁鈺和黃宜安目前的處境來說,若是李太后真的下定了決心,他們也沒有反對的余地。
因此眼下對于他們愛說,最當緊的就是把權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有勞母后了。”祁鈺恭順地應了一句,話鋒一轉,又道,“只是,很快元輔就要回京,親自推行在軍中的革新了,只怕到時候朝中鼎沸、邊境不安,孩兒分身乏術,實在是沒有心思納妃。”
李太后愕然看向祁鈺,脫口道:“你何時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黃宜安亦驚愕不已。
她雖然早就知道祁鈺從于可遠處得知了張圭即將在軍中推行一事,但是根本就沒有料到,祁鈺竟然毫無預兆地就跟李太后攤牌了。
祁鈺眼下眼底的譏誚,意味不明地嘆道:“哦,這么說來,母后也早知此事了。”
李太后神情莫辨,沒有回答,可捏著念珠的手卻禁不住緊了緊,指尖泛起了一層白。
黃宜安見了,暗想:正如祁鈺在李太后面前比在別人面前“嬌縱”些一樣,李太后待祁鈺又何嘗不是沒有對待外人的防備呢?否則就不會有方才那脫口一問了。
可就是這樣一對互相把對方看得很重的母子,前世卻最終形同陌路。
這大約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劇吧。
黃宜安袖間的手緊了緊,決心一定要努力化解前世的悲劇,就算是報答李太后前世的善意和庇護了吧。
不管怎么說,李太后和祁鈺母子和睦,她處在中間也能輕松些不是?
李太后抿唇不語。
祁鈺亦沉默以對。
殿內的氣氛在母子二人的沉默對峙之下,倏忽沉重凝滯起來。
良久,李太后沉沉開口道:“陛下的意思是,在軍中推行新政和選妃,只能二選一是嗎?”
祁鈺立刻回道:“不是孩兒的意思,實在是孩兒精力不濟、分身乏術,難以二事并行。”
頓了頓,祁鈺微微垂首,聲音飄忽不明:“還是母后以為,有元輔在,孩兒無需用心政事,只管安心寵幸妃嬪、綿衍皇嗣,以保大齊江山后繼有人即可?”
當然不是!
李太后心中斷喝,面上卻籠上一層寒霜,冷哼一聲。
祁鈺上次暗諷她和張圭有一腿的事情,她還記著呢!如今被祁鈺這么一問,舊時的嫌隙立刻又翻涌了上來。
黃宜安輕輕扯了扯祁鈺的衣袖。
好不容易才粉飾過去的事情,怎么祁鈺偏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暗諷母親和外人有私情,這要是讓朝臣知道了,不僅李太后面上不光彩,便是祁鈺也得被群臣彈劾的奏章給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