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門技術活

第260章 換個方式

祁鈺聽罷,靜坐深思片刻,腦中回想起往日的師生情誼,明白張圭在教導他上確實十分用心,致力于要將他培養成開創大齊中興盛世的明君圣主。

李太后觀祁鈺神色,便知他想明白了這一點,這才接著說道:“當然,元輔以陛下年幼、新政艱難為由,遲遲不肯放權也是真的。”

因此祁鈺亦坦誠問道:“那即便是孩兒適時退讓,又如何能夠保證元輔不會借由推行新政之機,獨攬朝綱、無視君上呢?”

作為一位輔政太后,李太后當然計謀深沉、殺伐果斷,對于朝臣自然也是收攏利用從不在話下,但是這其中并不包括張圭。

李太后深深地看了祁鈺一眼,心道:原來祁鈺對張圭已經猜忌如此之深了……

幸而她及時想明白了,試探地走出了第一步,否則只怕下一個被祁鈺如此猜忌防備的就是她這個親生母親了吧。

祁鈺愣愣地看著李太后。

黃宜安亦起身施禮告辭。

慶嬤嬤含笑相送。

等送了帝后二人歸來,李太后見慶嬤嬤神色歡喜,便笑嘆道:“往常陛下雖然也孝順,卻從未如今日這般與哀家親近……果然,你說的是對的!”

慶嬤嬤不敢居功,連忙笑應道:“這都是太后娘娘和陛下母子情深,才能冰釋前嫌,奴婢可不敢當這功勞。”

李太后笑嗔道:“好了,你也不必過分自謙。若不是你那句‘陳太后軟語慈愛,因此深得陛下敬愛’,哀家還想不到這一樁。”

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用心綢繆十年將他推上皇位,又盡心輔佐至今,卻跟她遠遠不如和嫡母親近,這讓她怎么能夠甘心呢?

所以慶嬤嬤勸說幾次之后,她便下定決心試著改一改,將兒子的心挽回來,免得到頭來辛辛苦苦的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慶嬤嬤笑道:“奴婢也是見太后娘娘一心為陛下著想,陛下又是卻體會不到娘娘的苦心,所以才大膽建言一句的。太后娘娘不怪奴婢僭越,奴婢就銘感在心了。”

她也是見李太后和祁鈺母子倆近日關系緩和了一些,因此才敢大著膽子勸說一回的,否則自然是秉承著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原則,以求個安穩終老了。

李太后拉著慶嬤嬤的手,感嘆道:“這些年,多虧了有你一直陪在哀家的身邊!”

慶嬤嬤亦動情道:“能伺候太后娘娘,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主仆二人少不得一番感慨唏噓。

且說祁鈺和黃宜安一路回到坤寧宮,自然也少不得一番感嘆。

等晚上歇了,四下無人,簾帳內,祁鈺一面下意識地撥弄黃宜安散落在枕上的青絲,一面低聲遲疑道:“你說,母后今日這般和軟慈愛,到底是為何?”

黃宜安被祁鈺撥弄得心煩,一把將青絲從祁鈺手中奪過,籠在腦后。

祁鈺也沒有在意,眉間依舊深沉未展。

黃宜安這才應道:“自然是慈母愛子了,不然還能是為了什么?”

“可為何母后突然間就‘慈母愛子’了呢?往常她可不是這樣的。”祁鈺眉頭未舒,揣測道:“你說,母后會不會擔心我為了封賞張瀾一事,和元輔鬧僵了,所以才故意拿這番話來安撫我的?”

黃宜安聽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看來祁鈺果然是對李太后信重張圭不滿已久,不然也不會在剛剛感受完來自李太后的慈母的關愛,還沒等激動完,就開始懷疑李太后的用心了。

黃宜安覺得,她有必要趁著這個大好的機會和祁鈺好好地說道說道,盡早解開他對李太后的心結和誤會,這樣對誰都有利。

“陛下,”黃宜安起身,看著祁鈺,正色道,“母后如何想的,臣妾不敢妄自揣測,不過,母后有句話說得很對。等將來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一定會對他(她)嚴格要求,以保他(她)一生順遂的!”

前世直到去世,李太后都未對祁鈺說過這些軟和話,怎么今生卻如此不同?

好半晌,祁鈺才恭聲應道:“多謝母后教導,孩兒受益匪淺。”

這恭敬比起往日的客套,多了幾分激動難以自已的真誠。

只聽李太后接著說道:“往日里哀家總是勸陛下凡事多聽從元輔的意見,并不是要縱容元輔獨斷朝綱,而是想著元輔見識深遠于國有利,而君臣相契朝堂才能安穩,大齊也才能國富民殷、四海朝服。

“陛下如今也成了親了,又同皇后亦夫妻情睦,陛下且試想一想,若是將來你們有了孩子,難道不會如哀家一般時時督導、為計深遠嗎?

“更何況,皇家的一舉一動皆關系天下,哀家自然待陛下比尋常的母親對待兒子更加嚴厲了。”

祁鈺從未聽過李太后如此的剖白和坦誠,一時既震驚又激動,都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了。

黃宜安心中亦驚詫不已。

祁鈺深以為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陛下,哀家說句你大約不愛聽的話,元輔或許喜愛擅權,但尚無不臣之心,否則他就不會如此竭心盡力地教導陛下為君之道了。陛下試想一想,哀家說得對與不對?”李太后按捺下心底的后怕與涼意,循循善誘。

李太后點點頭,笑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哀家也不多留你們了,陛下回去且認真想一想,若是覺得哀家的話有道理,那明日咱們娘倆兒在細細討論此事當如何施行。”

“咱們娘倆兒”這個詞,祁鈺還是第一次從李太后口中聽聞,心中既新奇又激動,連忙施禮告退,愈發恭敬孺慕了。

祁鈺尚未說完,李太后便笑著打斷道:“元輔如何會知道?是陛下會對元輔說,還是皇后和慶嬤嬤會走露風聲?”

這話說得,仿佛眼前三人都是她極為信任的人一般。

李太后對于張圭一向是尊敬有加、十分信從的,這樣直白切中的利用之語,祁鈺從未從李太后口中聽到過。

好半晌,祁鈺才回過神來,試探道:“母后這話,若是元輔知道了……”

祁鈺心中激動萬分。

不管這話里有幾分真情、幾分權衡,能得李太后如此信任,他都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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