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個如沐春風的少年,滿身榮光,長發垂揚,似從清酒之中走來,不念過往。
微光之中,他淡淡一笑,唇角旁,是那經久不忘的酒窩,深陷而下去的,是姜芷歌記憶里熟悉的陽光的感覺。
有瑣碎細暖的陽光,不小心落在了他的眉眼間,他舒展劍眉,濃濃又是一笑,輕聲說道——
“姑娘,我長得,很好看嗎?”
姜芷歌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盯著遲暮看了很久很久,她熱淚盈眶,一個站起便環住了他的脖頸,歡喜地驚呼道:“你還活著就好!你竟然還活著!竟然還活著……”
遲暮的面容之上卻閃過了一絲尷尬,他輕輕拉開了姜芷歌,指了指她身后已經一臉黑色的葉笙笳,微微一笑說道:“姑娘,你若再這般摟著我,只怕,你后面的這個人,要把在下給吃了。”
“他?你不認識他?”
姜芷歌聽著遲暮的口氣,好像一點都不認識了葉笙笳一般,便指著葉笙笳,滿心期盼地問道。
“在下乃是初到天土之原,人生地不熟,姑娘所指這人雖看上去確是人中龍鳳,卻倒是在下所未謀面的。”
遲暮緩緩一笑,十分恭謹地說道。
“不是吧……你這是死了一回腦子傻了嗎?!那我呢?!我你總該認識了吧?!”
姜芷歌睜大著眼睛奮力拍打著自己的面頰,一臉期盼地說道。
“在下……確實覺得姑娘好生面善……”
遲暮見姜芷歌跟個傻子一樣地仰著頭拍著臉蛋兒瞧著自己,忍不住想笑。
“我就說嘛!沒事!你不認識那個傻子沒關系,認識我就成了。”
姜芷歌一臉歡喜地要去捧遲暮的雙頰,卻聽道他著急著慌忙說道:“在下只是覺得姑娘面善,卻是……也是第一次謀面而已……”
“你!謀你個頭啊!你個呆瓜!”
姜芷歌一時間被氣得夠嗆,本來想去捧遲暮雙頰的雙手停頓在了半空之中,不甘心地“啪啪啪!”打了遲暮三下臉頰,朝天翻了個白眼,接著雙手交疊于胸前,哼了一聲。
“姜芷歌。你在干什么啊?大街上的,你還嫌不夠丟人啊!娃在家里要喝奶呢!跟我回家!”
葉笙笳見情況有些不對,深深地打量了一下遲暮,拖住了姜芷歌,十分委屈又霸道地當街便說道。
這下可好,周圍沒有完全散去的人群開始對著姜芷歌指指點點,說什么難聽的都有,什么眼神都耐人尋味的很。
“喂!葉笙笳!你給我說清楚了!咱倆幾時有的娃?”
姜芷歌一聽便不爽了,捋了掠袖子,雙手叉腰,便打算開始罵街了。
卻被葉笙笳單手環過了肩膀,扣得死死的!
只見葉笙笳沖著她嫣然一笑,在她耳邊低聲曖昧著道到:“你若不介意,今晚就可以。”
“你!”
姜芷歌氣結,伸出手肘便要去打葉笙笳,卻被他靈巧躲過。
葉笙笳在她肩膀上輕輕用力,便逼得她略略在遲暮面前彎了腰,姜芷歌只聽得他道到:“這位兄臺,實在不好意思,內人有些羊癲瘋,發起來,就容易認錯人。方才,大概是將兄臺認成了她的一位故人,實在抱歉。”
遲暮聽了葉笙笳這番解釋,頗為同情地看了姜芷歌一眼,緩緩點頭,又緩緩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沒有關系。幸虧方才那把劍沒有傷到她。兄臺看來亦是習武之人,既然嫂子……咳咳,還望兄臺以后要照看好嫂子。”
“那是自然。一定會照顧的,妥妥帖帖的。”
葉笙笳莞爾一笑,將姜芷歌扣得死死的,絲毫不顧她的反抗,索性點了她的啞穴!
姜芷歌張牙舞爪地要拉住遲暮講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急得要命,偏偏遲暮跟見了鬼一般地往后躲,最終遲暮終于掙脫了姜芷歌的手心,匆匆忙忙道了一聲“告辭——”,方才得以脫身。
等遲暮走遠了,葉笙笳才解開了姜芷歌的啞穴,一臉凝重地望著他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葉笙笳!你這個烏龜王八蛋!你憑什么不讓我跟遲暮把話說清楚!他明明就是遲暮!”
姜芷歌發飆一般地對著葉笙笳拳打腳踢,卻聽到葉笙笳輕聲緩緩說道:“我知道,他就是遲暮。因為,一個人的氣質,改變不了。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認不出你了?”
葉笙笳的眼眸明亮又深邃,拷問一般地盯著姜芷歌,令她害怕。
“為何……?”
姜芷歌咽了咽口水,盯著葉笙笳,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笙笳嘆息一聲,負手而立,輕聲說道:“我們只知道,他快死了被他師父救走了。但是,這中間并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么。不是嗎?若是有心人,故意不讓他記起之前的一切,而你,又非要讓他記起之前的一切,你覺得,你的處境,還安全嗎?”
葉笙笳緊緊盯著姜芷歌,輕聲問道。
他的每一句話,都很透徹,帶著關心,毫無保留地攤在了她的面前。
姜芷歌緩緩低頭,知道自己將問題想簡單了。
“還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今天恰好遲暮經過了你的身邊,又恰好有那把利劍的出現,又恰好我被擠出了你的身邊?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湊巧了嗎?”
葉笙笳深深鎖眉,低聲在姜芷歌的耳邊說著,點醒著她,泯滅著她想要追過去的腳步。
“你是說,這一切,有人在背后設計著這一切?”
姜芷歌突然領悟了過來,驚詫地仰頭看向了葉笙笳。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葉笙笳緩緩嘆息一聲,又說道:“我已命何簫派人盯著遲暮的去向了,相信我的人回來,便會有一些線索。先耐心等等吧。走吧,老將軍還等著我們給他拿藥呢。遲了,怕是這天色要晚了。”
葉笙笳說完,便拉著姜芷歌的手,快步朝著城南的藥材鋪走去了。
姜芷歌留戀地回頭,朝著遲暮消失的方向,深深凝望,眼中盡是無限的重逢驚喜和留戀。
有一縷新長出的柳葉嫩芽拂過了她的鬢發間,將她的思緒,長長地勾起。
遲暮,是你嗎?若是你,為何已忘了我們?
你,到底,經歷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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