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之氣氤氳在天木之林的上空,將小屋的草蓋打濕,順著傾斜的弧度是雨線急促垂直落下,打在巖石之間的泥土之中,一抹芬芳之氣。
姜芷歌站在小草屋的窗邊望著窗外的一大片翠綠之色,在雨霧的繚繞之下顯得更加鮮嫩欲滴,空氣清新得不似在人間。
不得不說,遲暮在此處安的家,真的是林木叢生,環境好的令人發指,也不易被外人發覺。
姜芷歌甚至覺得,她在此處養老了。
她醒來的這幾日,遲暮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子時替她蓋一回被子,巳時已經做好了一桌好吃的給她了,連碗筷都是擺好了的。
只是遲暮雖說他們是夫妻,卻從來不越矩半分,夜半之時他便鋪一席床被在地上,守著她沉沉睡了過去他才睡。
他的手間時常握著一把青色的精致木杖,從不離身,這使得姜芷歌十分地好奇,有好幾次想要拿起細細琢磨一番,卻總是被遲暮笑著攬入了懷中悄悄地轉移了她的關注點。
“今天又是一個下雨的天,不知道遲暮能逮幾條魚回來呢?山路這么滑,他一個人可以嗎?”
姜芷歌擔憂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經接近了傍晚時分,雨色遮得天色愈發地暗了,而遲暮還沒有回來。
正在她小聲嘀咕之際,一道清瘦頎長的青衫身影披著斗笠緩緩從風雨之中走來了,手中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正被他以一根鐵絲穿過牢牢扣在手里,正在一步一深淺地朝著這座小屋走來。
“遲暮!”
姜芷歌終于望見了遲暮的身影,連忙從窗口奔至了門前又撐起了傘拎著裙子去給遲暮遮風避雨!
她眼中的欣喜之色清晰可見!
“慢點,芷歌。”
遲暮見她走出了小屋,眼中立馬緊張了起來,快步幾步上前,騰出了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生怕她一個閃失滑倒了。
“不是說,沒有什么事兒不要出小屋嗎?怎的這是不聽我話了?”
遲暮無奈地牽過了姜芷歌的手,眉眼之間全是滿滿的寵溺笑意,嗔怪著說道。
“你整天打漁那么辛苦,我來接你一下,算不上什么。”
姜芷歌將傘往遲暮那邊挪了挪,卻又被遲暮微笑著推了過去,只聽道他緩緩說道:“芷歌,你能永遠這樣呆在我身邊一輩子,我便也知足了。從來不覺得辛苦。”
“我們是夫妻,當然是要這樣一輩子的!”
姜芷歌理所當然地俏皮地眨著眼睛說道。
卻不見,雨霧迷蒙處,是遲暮眼中的一絲黯淡閃過,他緩緩輕聲嘆道:“但愿吧……”
他手中的大魚于此時猛地一陣抽搐,歡悅地將魚尾搖曳上了他手邊。
他的手心里,緊緊攢握著一縷淡青色的藥草。
“今兒你又去采藥草了?”
姜芷歌瞧見了他手心的一抹綠色,輕聲問道。
“嗯。”
遲暮含糊其辭地答應著,眼神有些閃躲。
“遲暮,吃了這藥草燉魚湯,我真能記起之前的事情嗎?為什么我覺得記性越來越差了……”
姜芷歌有些懊惱地說道,將傘收了,晃了晃雨滴,去替遲暮生火。
遲暮望著她忙碌的身影,眼神中一陣恍惚,緩緩幾步上前,從她身后攔腰抱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說道:“芷歌,我好怕,有一天,這樣的日子,便再也回不來了……”
“胡說什么呢……等我好些了,我還可以跟你一起打漁,一起采藥材,也就不用你一個人,那么辛苦了。是不是?”
姜芷歌一笑,輕輕推開了他抱著她的手,眼眸之間,卻不經意皺了皺。
“我來吧。你去坐著就好。”
遲暮被她輕輕推開后,眼間有一絲落寞,低頭便去拾掇柴火。
“再坐,我就要胖成豬了……”
姜芷歌小聲地埋怨道。
“你變成什么樣,我都喜歡你。”
遲暮脫口而出,絲毫都沒有經過思考。
火紅的火苗于此時猛然地一下躥得很高,稱得他俊逸的面龐,是再也不過的認真。
姜芷歌一愣,微微怔在了原地。
似乎,這樣的溫暖,也有一個人,曾經這般無悔地給過她?
她拼了命地在腦海之中搜尋著他的身影,卻只記得一道金光之中他的風姿絕代得不食人間煙火。
卻是跟遲暮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然而,無論她怎么奮力地要去尋那道身影,那人卻始終模糊,不得始終。
“怎么了芷歌?”
遲暮一邊撥著柴火,順手將手中的藥草放進了魚湯之中,一邊問著姜芷歌。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頭疼。”
姜芷歌將目光停留在了那草藥之上,接著又將目光落在了遲暮身上,眼中有一絲疑慮起,但,被她很好地掩飾過了。
“是嗎?”
遲暮微微蹙了一下眉,眼間掠過了一絲難過。
她大概不知,近日里來,她夜夜都在呼喚著葉笙笳的名字,若不是忘憂草的作用,只怕,她早已清醒過來了。
眼見魚湯已經奶白色,遲暮照例盛了一碗魚湯,趁著熱端到了姜芷歌的面前,替她吹了一口熱氣,笑著說道:“餓了吧?來,嘗嘗。看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姜芷歌略一遲疑,亦笑著道了一聲“好。”,接著便端過了魚湯,慢慢喝了下去。
遲暮眼見她喝下去了,才將湯碗又端了回去,正要收拾之時,卻聽到林間一聲十分好聽的鳥啼聲鳴起!
他微微皺眉,放下了湯碗,略有歉意地對姜芷歌說道:“芷歌,我漁網忘記收了。我再下趟山,你好生歇著。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先睡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姜芷歌點頭,微笑著說道:“好。你路上小心。”
“嗯。放心。”
遲暮深深望了姜芷歌一眼,便轉身撐傘走進了茫茫雨幕之中。
待他走了一段路后,姜芷歌臉色微微一變,找了個墻角,以手壓住了舌頭,用力一嘔!
將方才喝下去的魚湯,倒了個一干二凈!
良久,她才扶著墻,緩緩站起,面色痛苦地凝望著方才遲暮離去的方向,喃喃嘆了聲氣,緩緩說道:“遲暮,你到底是誰……為何要這般對我……”
我多么希望,一切,是我多想了。
遲暮,我的忐忑,一分,也不比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