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滾圓,夕陽通紅,晚霞無邪地將二人的身影拖得很長,很漫長。
一直漫長到了他們身后的七遠腳旁,令他淡淡一笑,輕聲道了一句:“若有一天,你能這般對我,再死一次,也無妨。”
他的話語很輕,很快便被風帶走,散落在了一旁的草叢之中,了無聲息。
七遠回頭望了一眼身后靈洞的廢墟,眼中深緊,輕聲卻沉重地道了一句:“南山伯伯,你放心,我一定會奪回我們該有的。絕對不會讓你白白犧牲。這筆賬,血債血償。”
再抬頭顧眼天際之時,李瀛早已在他不注意的時候離去,消失得不見蹤跡。
天色也漸漸黯淡了下來,天邊扯過了幾片烏云,將原本祥和無比的天色添了幾分陰沉。
一場雨色,漸來。
在瀛洲靈洞的北處,一座不起眼的客棧里,赫連天緩緩抬手,舉起了茶盞靠近了唇邊,剛想喝,卻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他的唇邊,泛出了一絲笑意,緩緩又將茶盞放下,瞥了一眼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遲暮和遲緩歸,輕聲說道:“來的,還真快。”
“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腳踹開,出現在赫連天面前的是一臉怒氣的荒蕪,而他懷中抱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昏迷過去的芍藥。
“原來是荒蕪公子大駕光臨,失敬失敬。”
赫連天雖表面說得誠摯的很,卻連身子,都沒有挪一個。
有的,只是假笑著的迎合。
“少跟我來這假惺惺的一套。我問你,你對芍藥做了什么?”
荒蕪怒而問道!
“呵。五荒之主好大的架勢。這芍藥怎么了,你不是最清楚嗎?”
赫連天緩緩站起,似十分無辜地一笑,又一攤手,冷漠地說道。
“我跟著南山老者進入瀛洲之時便被一股強大氣流給擋了回來,正在焦急之時卻看到芍藥憑借一顆藥丸的力量竟然打開了結界,隨后她便暈厥了過去。清醒前跟我說的最后幾個字便是這家客棧的名字。你敢說這一切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嗎?!”
荒蕪幾乎敢肯定這其中一定和赫連天有關,卻找不到證據,只能這般說。
“若我說這一切跟我一絲一毫的關系都沒有,想必你也不會相信。依我粗略而看,芍藥姑娘乃是利用自己的功力強行借著藥丸的力量打開了結界,故而才受傷暈厥了過去。若想救她……”
赫連天故意停了停,瞥了一眼已經有些心急的荒蕪,吊著他的胃口說道。
“怎么救?”
荒蕪沉冷下了眸子,冷冷問道。
“找到姜芷歌,這一切,自然有解法。至于怎么找到姜芷歌,相信荒蕪公子你,比我更有辦法。”
赫連天莞爾一笑,不帶絲毫憐憫之意地說道。
荒蕪的目光瞬而一收,略一思索,便冷冷說道:“你,想要她身上的天賜之力?”
“是,也非是。我縱然是想要她身上的力量,卻也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整個齊洲大陸,不是嗎?”
赫連天回答得十分坦蕩,并不像是欺瞞荒蕪的樣子。
荒蕪有些躊躇地看了一眼懷中的芍藥,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下了決心,緩緩點了點頭,問道:“什么時候將芷歌帶來?”
“這么跟荒蕪公子說吧,你若是多耽擱一分,芍藥姑娘的危險便多一分。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
赫連天微微帶著幾絲狡黠一笑,算是將荒蕪的問題給回答了。
荒蕪若有所思,冷冷一笑無奈地點點頭,將芍藥放下,說道:“我去去就回。芍藥便先在這間客棧少待片刻。”
“荒蕪公子放心,我定會好生照看芍藥妹妹的。”
赫連天莞爾一笑,說道。
“但愿。”
荒蕪冷冷掃了赫連天一眼,又瞥了一眼在床榻之上已經昏睡過去的遲暮和遲緩歸,皺了皺眉頭,并未多問便轉身,離去。
出了客棧,荒蕪緩緩從袖口之中拿出了龍骨天簪,在手心之中,來回摩挲。
他的眉頭深緊,微微一聲嘆氣,緊緊攥住了龍骨天簪,眼中的糾結猶豫已經翻來覆去輾轉反側了好幾回,最終緩緩從口中說出一句:“罷了。若護不住你,便拿我命去護你,我也甘愿。”
說罷,他將龍骨天簪置于了手心之中,默念真訣,集中精力,輕念一聲——“起。”
只見龍骨天簪便從橫躺便成了豎起,懸浮于了半空之中,甚是奇妙無比!
又見荒蕪眉頭緊鎖,清喝一聲:“追。”
那龍骨天簪便嗡鳴地顫抖了一下,便朝著東南面徑直飛去!
荒蕪緊隨其后,以山河扇御物飛行,一路穿云過海,跟著龍骨天簪徑直朝前飛去!
不知穿越了多少的山間,拂過了多少的小河,終于,龍骨天簪呈現俯沖的姿勢,緩緩減慢了速度,朝著地面而去!
荒蕪亦跟著龍骨天簪放慢了速度,撥開了云海和濃霧,朝著地面飛落而去!
往下看,荒蕪只看到了一條花間小徑,處處是飛鶯爭暖樹,片片都是飛花落青苔,一道女子暖色的衣袂隨風揚起,銀鈴般的笑聲在花間山壁之間回蕩成人間最美妙的風景。
再低一點的時候,便看到原來是姜芷歌獨坐在一篇花架秋千之上,隨風肆意而又張揚地蕩開,她的長發朝后揚去,烏黑地拂過一個人亦淺笑的面龐。
那是葉笙笳正在耐心無比地推動著秋千,為搏美人一笑。
荒蕪看怔了眼,眼中,已經是波瀾壯闊的酸意騰升而起。
他的手微微抬起,寬大的袖口張開,輕喚一聲——“天簪。”,只見原本打算歡快奔向姜芷歌的龍骨天簪似委屈地嗡鳴了一聲,依依不舍地打轉,“呲溜——”一聲鉆進了他的長袖之中。
一抹云朵的涼意。
荒蕪亦站在了半山腰處的一顆松柏之上,望著眼前這歡聲笑語的一面,沉默良久,才側過了頭,輕聲嘆了一句——
“果然,只有在他身邊,你才是最快樂的。那么,我,又算你的什么?”
他的眼中,不再是如水一般的溫柔,而是涌動的,占有。
他緩緩抬手,寬大的袖口迎風而灌,以通紅的雙眼凝望著葉笙笳的身影,低吼道一聲:“天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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