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廊,越花墻,月昏黃。
姜芷歌做賊心虛,一溜煙地跑開,一直氣喘吁吁地跑到了一處花墻之下,捂著心口一聲喘氣,長嘆道:“幸好,沒有追過來,不然就死定了。”
“為何要怕他?”
花墻之上,半躺著荒蕪飄逸卻落寞的身影,一身白衣輕飄衣袂長垂而下,風過,掃過滿墻的玫瑰色薔薇,微醺的眼神不經意間落在姜芷歌的身上,緩緩說道。
月光如瀑灑下,落于他一身,似被眷顧一般,華光清淡卻攬卻所有的光芒。
他右手指尖勾過酒壇的一角,微微屈伸半膝,衣襟上沾上了兩三點酒意。
空氣中,彌彌而散開,一抹酒香。
姜芷歌緩緩抬頭,撞見了他眼中若有似無的一瞬間的波瀾。
她即刻便紅了眼。
她卻又倔強地說道:“因為,怕他追過來。我會無所適從。”
荒蕪的眼眸微微一抬,凝望了姜芷歌一眼,瞬而又熄滅了眼中那抹驚艷的光芒,唇邊撇過了一絲涼涼的笑意,似在嘲笑著自己一般,輕聲道了一句:“是嗎?”
說罷,他便將手中的酒壇一舉而起,一個仰脖,便盡數將壇中的酒灌進了喉嚨!
也不管,也不顧,衣襟口的一大片濕色。
一飲而罷后,他指尖微微一松。
只見那酒壇從半空之中垂直朝著地面砸來,在空中掠過了一道弧線后,“咔擦——”一聲碎了一地,殘留的酒釀洶涌而出,沾了一地的塵土。
而荒蕪,亦于此刻一個飛身而下,在空中掠過了極其輕盈而飄逸的姿態,長發朝后張揚而去,衣袂張開了光華攬卻的華蓋,鋪滿了姜芷歌一眼的,謫仙姿態。
他在姜芷歌的面前,輕點,落地。
身后,是大朵大朵滿墻滿空氣的薔薇。
盛放得夭夭灼灼,令人覺得空氣被微微推開,一抹花香之味,淡淡而來。
他往前,邁近了一步。
逼近了姜芷歌。
荒蕪低著頭,凝視著正倔強仰頭看著他的姜芷歌,驀然,微醉一笑。
“荒蕪,你走吧。以后,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我們,就當從未見過。不曾糾纏。”
姜芷歌克制著自己心頭的恨意,冷冷而倔強地昂著頭說道。
“呵。不要再看見?從未見過?不曾糾纏?”
荒蕪撇過頭冷嘲一般一笑,笑得驚心動魄,又疾速地回過頭,死死地盯著姜芷歌,又逼近著她,緩緩冷死冰水一般地說道:“姜芷歌,你是如何做到,能夠傷人于無形,我卻心甘情愿的呢?不妨教教我,也讓你,好體會這滋味。嗯?”
“荒蕪,我不想傷害你。這個蒼涼的世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便是你。若是傷你最深,那么,我很抱歉。”
姜芷歌被他逼得退后了一步,卻由于臺階,一個踉蹌朝后倒去。
而于此時,她的腰際,被荒蕪的大手攬過,整個人,被他托在了手心。
她的眼中,掠過了驚慌無數。
他的眼中,晃過了無數光景。
“不必抱歉。畢竟,我也差點害死了最愛的人。你恨我,也是應該。不是嗎?”
荒蕪的眼中抹過了蒼涼無數,隱忍一笑,松開了扶住她的手。
姜芷歌站穩,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荒蕪轉身眼中的失落,心臟的一個角落,被扯得微微生疼,令她,一陣窒息。
“荒蕪……”
她輕聲低喚著。
一陣風,拂過了花墻,將花樹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花瓣簌簌隨風而落,鋪了一地的花徑小路。
而荒蕪明明聽到了她的呼喚聲,卻只是腳下微微頓了頓,繼而,決絕地朝前緩步走去。
沒有再回一次頭。
踏在花瓣鋪滿的小路上,他的衣袂拂動著蒼涼,是他永生永世埋藏的,情感。
能來見她一面,已經是奢侈了。
還談什么,未來。
只怕,奢望不起。
不如,逃開。
在他的身后,他卻沒有看到,迎風而立的姜芷歌,望著他這般走去的身影,眼眸微微一動,似乎,有晶瑩發亮的東西,溘然落下。
風,帶著花香的微甜,將地上的花瓣卷起,將荒蕪的身影遮去了大半。
在姜芷歌的眼前,多了一方潔白絹絲巾帕。
巾帕的主人,手指纖長,溫潤如玉,卻,語氣十分地埋汰。
“諾。拿去擦擦。”
姜芷歌抬眸,看見了站在她面前,一臉不爽卻又無法將這不爽說出來的葉笙笳,黑著一張臉,十分別扭地遞給了她巾帕。
“不需要。我自己有。”
姜芷歌還在生著他的氣呢,可這家伙,根本不知道,姜芷歌為什么生他的氣。
倒是這番一句話,惹得葉笙笳是結結實實的不開心了。
“我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見了一個男孩子就愛一個?你看,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哭個什么勁兒?羞不羞?”
葉笙笳剛嘆氣想要替姜芷歌擦淚,絮絮叨叨地說著,卻不料,被姜芷歌反手一打,將巾帕打落飄零在了地上。
蓋上了幾瓣花香。
“關你什么事!?你又懂什么了?”
姜芷歌見他什么都不懂還要來刺激她,一下子惱怒了,瞪了她一眼,轉身就想跑。
卻不料,她的臂彎之上多了葉笙笳的手,將她緊緊握住,繼而輕輕一拉,整個人便跌落在了他的懷里,清晰得能聽得到他有力的心臟跳動聲!
葉笙笳緊緊地抱著她,在她的耳邊輕聲卻篤定地說道:“我確實什么也不懂。甚至,不知道你為他哭的那個人是誰。但,我會覺得不舒服。會覺得窒息。會覺得想要抱抱你。所以,我可能,是病了。而你,卻是解藥。”
“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么。但我,想試一試。試著,愛你。又或者,是——再次,愛上你。”
一陣淡雅的花香隨風拂過姜芷歌的唇邊,夾雜著幾抹清雨過后的青澀與甘甜,月光縹緲而虛無卻暖暖地溫柔落下,席卷著她最后的理智,帶走著她,所有的溫度。
她的長長睫毛,微微顫抖地,一動。
幾度哽咽,她輕聲出神地問道:“葉公子,此話當真?”
他的眼旁,笑紋如同雪開落向天際一般,傾灑而開,眼里都是滿溢的星辰大海。
他,眼眸亦微微一動,輕聲在她耳旁說道:“別來無恙。丫頭。”
她的心,猛地,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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