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辰冰冷地扔下一句,便帶著姜芷歌輕飛而去。
“王爺,要不要……”
百戰遲疑地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葉笙笳,小心翼翼地問道。
“按兵不動。”
明明已經臉色鐵青的葉笙笳,卻仍然沉住了氣,從口中憋出了四個字。
“是。”
汴洲冷蒼。
姜芷歌沉沉醒來之時,卻已經在一處高峰之上,往下看,滿目瘡痍。
整個冷蒼大地寸草不生,來來回回行走的人卻雙目無神,面無表情,如同失了心智一般!更恐怖的是,這些人察覺到周圍已經沒有人供他們撕咬了之后,又失魂一般地走向了更遠的地方。
“這,都是什么……”
姜芷歌看得心驚,不經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這便是冷蒼。往日是汴洲的塞上江南。而如今,只是這般而已。”
稀辰在她身后,緩緩說道。
“所以。你帶我來此處,是為了讓我拿出魂光?”
姜芷歌這才意識到稀辰說的,是真實存在的。
她的眼中都是悲憫之色,卻又不知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是的。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獻出魂光。若你答應,我保證不傷害到你。”
稀辰抬眸,說道。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堅定。
卻于此時,一道聲音響起——
“不如生祭!來得快活!”
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卻見李瀛手持重錘,一錘便打向了姜芷歌!
“李瀛!你放肆!”
稀辰徒手便拽住了逼近姜芷歌的鐵錘,將她重重一拉,李瀛便重重地落在了地面。
她憤怒地瞪著稀辰,冷笑一聲,說道:“你帶她來此地,不就是為了生祭她嗎?怎么,不舍得了?”
“我并不想生祭,那樣沒有分別。我說過,我只想生取魂光。”
稀辰冷冷說道。
“那有什么分別!取完魂光,她不是還得死!不如讓我殺了她!”
李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你錯了。癲癡道人將大悲杖交于了我。她可以不死。”
稀辰說道。
“什么?!大悲杖……?我師父人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李瀛眼中瞬間流露出了不可思議,似乎預料到了什么,猶豫著又驚恐地問道。
“他圓寂了。用他的舍利子為大悲杖最后的一粒空白處填補了。”
稀辰眼中亦有哀傷,緩緩說道。
“是你!是你勸說他,讓他坐化的對嗎!?”
李瀛眼中都是憤怒,通紅的眼直勾勾地逼著稀辰,眼中淚涌!
“我只是聽聞有大悲杖,前去找癲癡道人求一下,并不知道他老人家如此通情達理,直接以身殉道!”
稀辰又低吼道:“這是癲癡的心愿,你作為他的弟子,為何不懂!還要為了私人恩怨,想要對她追殺到底!往日里那個瀟灑的李公子,又去哪里了!”
他這一吼,驚醒了李瀛。
“是啊……早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我,已經到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么……竟然連師父教我多年的正道,都不懂了嗎?我枉費他這一生的教誨!”
李瀛低頭,悲戚不已!
“癲癡讓我給你帶句話。說,大悲杖歸你,拿它去取魂光。”
稀辰嘆息看了她一眼,將大悲杖取出,交于了她,又說道:“他老人家還說,此物世間只有你會使用,他只交于了你一人,希望你能心境澄明,將它傳下去。”
“師父……”
李瀛顫抖地接過了大悲杖,滴滴落淚,仰天哭著大吼一聲:“師父!徒兒愧對您的厚愛!”
稀辰見她終于醒悟,眼中也多了幾分欣慰,再看向姜芷歌之時,卻見她一臉凝重,輕聲說道:“我本不愿意將魂光交出,是因為,那是我的一位故友以生命換來。但若,能兼濟天下,我愿意一試。”
“有人愿意放棄自己的生命,有人能夠為了大道摒棄前嫌,我姜芷歌為何不能舍一魂光?”
姜芷歌的話語聲很輕,卻字字很重,落在了李瀛和稀辰的心中。
“在下稀辰,替天下的黎民百姓,謝過姜姑娘!”
稀辰深深一禮,恭敬地說道。
“那么,如何取魂光?”
姜芷歌輕聲問道。
“要等等,等我再熟悉一下大悲杖,然后才能動手取魂光。”
李瀛抹了一把淚,又說道:“這大悲杖使用之時會激發出使用之人體內的罪邪惡的一面,從而引發出幻覺。所以,若心不純凈,則會亡己。我想,我現在還不是時候。”
稀辰點點頭,說道:“此事急不得,既然如此,我們先回天金之城,再做打算。”
“好。”
“好。”
姜芷歌與李瀛還有稀辰剛打算走之時,卻覺得腳下的石塊開始出現了松動,隱隱有要坍塌之勢!
“快走!”
這時,卻見落雪一把推開幾人,并用全力送他們出結界!
而她,卻由于石塊的落下,而迅速朝下墜落而去!直至,被一群瘋狂的“人”撕咬,吞沒……
“落雪!”
姜芷歌吼著,卻被稀辰咬了咬牙,提著朝上飛去,禁錮著她不讓她做傻事!
落雪很快便被撕咬成了碎片,化成了這片土地之上的一灘紅血!
被吸入了這塊大地之中……
姜芷歌永遠忘不掉,她臨死之前微笑著,以向下墜去的姿態,用口型對她說著四個字:“生而平等……”
落雪大概不知,那一夜,姜芷歌在她的床頭發現了她未曾燒掉的那封信,心中寫著“以水淹之”。
那信上的筆跡,并不是落雪的。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她是別人派來的奸細。
所以,第二天,姜芷歌被她帶到湖邊之時,看似漫不經心,卻絲毫沒有懈怠。
所以,那一支斷箭,她知道,是落雪有意放水,射偏了。
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那么渴望著生而平等出身奴隸的她,竟然為了她的一句話,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愿意以生命來護她……
姜芷歌的淚,落了一路。
她永遠也忘不掉,落雪臨死之前安然的眼神……
她明明已經知道那個指派她來的人的全部計劃,卻沒有選擇反抗,而是選擇了犧牲自己。
這,已經是她能做的全部。
以命正道。
這是她的悲哀。
亦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姜芷歌重重嘆息,心中,添了一個信念。
——我答應好你的生而平等,我會盡我畢生,去實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