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溯源
盛鈺口中的師兄,錦瑜見過一面。
而且那一面,錦瑜印象十分深刻。那人,除去生來和盛鈺便是宿敵外,其實也是個十分本事之人……他不過小施一手,便讓宋家險些鬧了個分崩離析,一落千丈。他若真的用心去施為,錦瑜的心都提了起來。“你還不知道我師兄名字吧……師兄姓元,單名一個寒字。是師傅收養的孤兒。我六歲時和師兄初見,一晃竟然過了十幾年。”
見錦瑜聽的認真,盛鈺笑笑,繼續說道。
“我師兄自幼聰慧,頗得師兄歡心。我們兩個其實從小感情不錯。只是最終師兄走了一條爭名奪利的道路。為此師傅大怒,勒令我一定要‘勝’。師母便是因為這個,與師傅有了分歧,最終避居長安城。”
曾經,梅夫人也是名聲顯赫。不少京中小姐慕名而來求教。
“那時我師母淡泊名利,覺得我師傅的兩個徒弟,既然一個已經注定走上那條奪權之路,另一個便該留在身邊,好好教導。以期將來可以承其衣缽。我師父一輩子研習古籍,最大的愿望便是箸一本曠世巨著。將本朝發生的事收入其中,以期警示事后人。只是師兄所為讓我師傅終是決定,讓我約束師兄……”如何約束,自然是斗個旗鼓相當,不分伯仲。錦瑜暗暗心驚于盛鈺那位師傅的決定……
說是大公無私吧,可是他一個決定,卻讓盛鈺和元寒最終斗個你死我活。
說是全為私心吧,可他本意只想讓盛鈺約束元寒。
盛鈺之所以一起不想京中權力失衡,多是來自其師的言論。“梅夫人之所以避居長安城,幾年不歸,是因為你最終還是身陷京中,不得脫身?”
“這是主要原因。師母一直希望師傅能親自去長安,可是師傅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相比獨善其身,他更想周濟天下。師母和師傅一生無子,一直把我和師兄當成親子相待。如今眼看著兩個孩子要斗個你死我活。師母于心不忍,自然不會回來,師傅或許在心中也覺得這樣的場面,師母還是不見為好,所以也一直沒有去長安。”
錦瑜終于知道了梅夫人久居長安的原因。
心中即心酸又佩服。一個女人為了堅持自己的立場,不惜遠赴千里之外的長安。她之所以最終選擇避居長安,恐怕也和盛鈺有關。許是覺得對盛家愧疚吧,畢竟以盛鈺的學識,若想入仕并不難。科考或是舉薦,對盛鈺來說,都不算難事。可是因為其師傅,最終卻只能隱在暗中。明明可以站在人前,被人景仰稱頌,最終卻只能躲在暗處,被猜忌,被詬病。想到這里,錦瑜突然十分心疼……
這么個光芒四射之人。為了師傅一個愿望,不得不身處漩渦之中。
“無關對錯,各有各的道理。”錦瑜最終輕聲道。
盛鈺聞言,臉上神情即喜且驚。
這些事他從未對旁人提起過,世人都羨慕他有個名師,不必去努力,便有了幾分名望。
覺得他將來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得知他無心仕途,會驚嘆一聲紈绔子弟,只知道玩樂享受。誰又知道他心中亦有堅持,亦有他必須全力以赴去做的事。這世上,知他者,唯有錦瑜。
想到此,盛鈺緊了緊手臂。他始終把錦瑜抱在懷里,便是說話時也沒有松開半分。
他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全然擁有,全身心交付的感覺。如果今天之前,錦瑜于他只是妻子,只相守一生之人,這番話后,錦瑜之于他,已是心中至寶,重逾性命。這一生,能得錦瑜為妻,他便是死亦無憾了。
她懂他,真的懂他。懂他的不甘,他的堅持,他的所愿。
“所以我不能敗。”所以他只許勝不許敗。因為這是師傅的愿望,亦是他的堅持。
“邊境已經幾十年未見動靜,突然間發生動亂。我擔心大哥……”
“我早已派人給大哥送了錦囊。只要大哥按了我的話去做便能保住性命。”
錦瑜心中微驚,想到前世時,盛崎得了皇命,成親當天便遠赴邊關,那之后一連五年,每年只送個消息給盛老夫人報平安,至于盛崎如何領兵,在邊關戰績如何?確是從未傳消息回來。盛崎前世最終耗時五年終于得勝,想來背后也有盛鈺的功勞。可前世的盛鈺到底身處一個怎樣的境況?
是如今世這般身在京中,與元寒抗衡。
還是隱居它處,只要背后指點盛崎行事?
“好了,時辰不早了,終于不必睡在馬車上了……”錦瑜的思緒被盛鈺的話打斷,她笑笑答道。“是啊,終于到家了。”一個‘家’字,又讓盛鈺的心晃了晃。
他一個人在京中,哪怕置下再大的宅子,心里也是空蕩蕩的。
可是錦瑜一來,他立時覺得這里像個家了。
“阿鈺,家里的事情我已經托付給母親了。我想留下,留在你身邊,直到……”直到高皇后被貶,秦貴妃登位。
到了那時,盛鈺和元寒之間的較量也該有個勝負了。
也許,盛鈺能借機抽身而退,就像他說過的,他們尋個世外桃源……盛鈺沒有點頭。“錦瑜,如今京中,看起來一切如常,可實際卻是一觸即發。勝或敗,我都不懼。大丈夫行事只求無愧于天地。發生何事我都能接受,唯有你,你若發生意外,便是最終勝了又如何?長安離此路途遙遠,不管京中發生什么,一時三刻都影響不到。何況我不在母親身邊,你要代我服侍母親盡孝。”
這是,不想她留下的意思嗎?
錦瑜也明白盛鈺的顧慮。
只是,不親眼看到這場權勢更迭,她如何能安心在長安等他。
唯今之計,唯有……于是,錦瑜小臉紅了紅。聲音小小的對盛鈺說了一句什么。
盛鈺先是一怔,隨后眉頭微蹙,最終,眼神中泛起淺淺的光暈。
原來,母親竟然是打了這樣的主意……
錦瑜說完這句話,從盛鈺懷里退出來,扯過一旁的錦被把自己裹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