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裳見他一臉為難的模樣,心知他恐怕也不方便做主,朝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追上來的玉春瞪了小扇子眼,小聲鄙夷道:“男人跟女人搶吃的,好意思么?”
小扇子噎了噎,打量了下她手中滿當當的油紙包,不服氣低聲回嘴道:“這么多還不夠你吃!”
兩人聲音都小,可沈霓裳本身五感就較常人強,走得也不遠,她回頭目光淡淡從兩人面上掠過:“玉春還不快走。”
玉春又瞪了下小扇子,趕緊跟了上去。
小扇子被沈霓裳那平平淡淡的一眼瞥得縮了縮脖子,心道,這沈姑娘眼神這樣厲害,少爺吃得消么……
打包好炸糕,小扇子很快回了府。
這段時日軍中事務多了起來,穆東恒已經幾日未回,府中似乎空氣都松快了許多。
進了穆清的院子,穆清正同孔祥在說話。
“……趙家也不知許神醫去了何處,不過有個下人說,興許是去了王都,早前說了聽許神醫提過一句……”孔祥將此番去蕹城的事詳盡匯報了一番。
等他說完,小扇子才上前,見穆清皺著眉梢,他眼珠轉了轉:“要不少爺咱們就去趟王都?太后她老人家念叨少爺多少年了,少爺也該去走動走動才是。不是小的說,哪有外孫都快成人了還沒見過外祖母的,也太傷老人家心了些吧。”
見穆清神情似有意動,他又加了幾句。
穆清有些猶豫,看向孔祥。
孔祥今年二十五,這一世來到他身邊已經十年了。
這一世,太后送他來的時候他才十五,比前世早了三年。孔祥長得濃眉大眼,平素不愛說話,但辦事沉穩可靠,遇事也能口齒清晰。
而上一世,孔祥是在他十歲那年來的,他也不知道是太后主動派來的,還是扈嬤嬤主動提的。
但這一世,確實是扈嬤嬤給太后去了信,太后才派了孔祥來。
七歲那年穆家祭祖,每年祭祖之后年滿七歲的穆家子弟都要參加比試,讓老一輩掌掌眼。這一世他七歲之前幾乎沒好好練過功,心法連一層都沒到。而這一年參加比試的年紀最小的也比他大兩歲,他靠靈活的動作和巧妙的招式躲閃到最后,還是被人家一力降十會的打出了場地落敗。
將軍府這一代唯一繼承人的亮相讓穆家老輩人露出尷尬之色,小輩們交頭接耳不掩嘲笑,穆東恒面沉如水,拂袖而去,將他一個人扔在場中被人指指點點。
他躲起來,心里十分難受。
幾個外地來的旁系穆家小輩作弄他,他被一盆泥水弄得滿身臟污,凍得瑟瑟發抖的回了府。
穆東恒沒有替他出頭,穆家人也裝聾作啞,只不咸不淡的訓斥了兩句就放那幾個旁系子弟離開了。
扈嬤嬤氣得發抖。
上士族皆是貴族姓氏之后,擁有無上特權,但上士族內部也有貴賤之分。旁系子弟冒犯嫡系輕則杖責鞭撻,嚴重的甚至還有驅逐離宗的。扈嬤嬤認為那幾個外地旁支子弟不可能那樣的膽子,定然是穆家本家的小一輩挑撥教唆的。
他心里一開始也不好過,但后來聽說那幾個穆家旁支子弟回去的路上馬車出了事故,受傷不輕,他想著不過也是幾個孩子,就勸扈嬤嬤算了。
但扈嬤嬤還是執意給太后去了信,太后很快就送了孔祥來。
前世他意氣風發,醉心武道,身邊瑣事也不多,但凡有事,稍有表露便有機靈識趣的替他辦好了。
孔祥來了后多數時候象個隱形人,并非他不信任孔祥,那時的他壓根兒就沒考慮過誰值得信任誰不值得信任的這種事兒。
他生活簡單,身邊也沒多少需要解決的大事,誰辦不是辦,只要結果辦到了,他也不在意其他。
甚至太后送孔祥來,那時的他還覺著有些多事,因為穆東恒并不太高興太后插手將軍府的內務。
于是,雖然出于對太后的尊重,他也默許了孔祥的跟進跟出,但他待孔祥也就一般般。
而這一世,他才發現孔祥是個信得過的,不僅值得信任而且辦事能力還極妥帖。
對于小扇子的提議他有些意動,卻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穆東恒是個好顏面的。
穆清知曉,云州私下里也有些議論說是穆東恒拿下這大將軍之位是因為娶了長公主,因此穆東恒并不喜府中人對同太后那邊過于熱絡。
前世太后也幾次三番接他去王都,有一回甚至還想做媒,把自家的內侄孫女還玉郡主說給穆清。
這讓穆東恒極為惱火,認為太后此舉是想把控大將軍府,還特地給皇上去了封密折。
當時,穆東恒將穆清叫去書房,先是問了他的意思,他連見都沒見過還玉郡主,自然說自己沒想過同簡王府結親,自己的婚事當然是父親母親做主。穆東恒這才滿意,對他陳清利弊的分析了一番,他也覺著太后此舉是有些不妥當。
后來太后沒有提過有關他親事的話,但他也再沒生出過要去王都的心思。
穆東恒的那番分析雖沒有嚇到他,但他聽著也有道理,有些麻煩和誤會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
太后兩世都派了孔祥來,說明孔祥在太后那里應該還算是值得信任的。
那這王都,他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孔祥看了他一眼,未有說話。
小扇子上前作勢推了孔祥一把:“祥哥,你倒是給句話啊,難不成每回都要主子問話,有你這樣做侍衛的么?”
孔祥內功修為早就到了七層,站得紋絲不動:“做侍衛本該如此,擅專乃是僭越。”
板得方方正正的神情噎得小扇子無言以對。
“榆木疙瘩……”小扇子悻悻然,孔祥依舊一副不為所動模樣。
穆清看得頭疼,干脆單刀直入:“孔祥,外祖母是個什么樣的人?”
“主子贖罪,屬下身份低微,不敢妄議太后娘娘。”孔祥單腿跪下請罪。
“起來起來,又沒外人,小爺也沒說你,罪什么罪!”穆清不耐煩的揮揮手,“王都我們都沒去過,宮里的形勢也不知曉,你就隨便說說吧。別跪了,趕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