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輕女的不僅僅是沈重山,窮人家更甚。
女子就那么不如男子么?
她不覺得。
這個世界看似女子地位不低,民風也開放,但男人骨子里其實還是看不起女人想約束女人的。
“玉春,你想習武么?”她問。
玉春愣住,抬起掛滿淚水的一張俏臉。
“我曾經在外頭的時候,看見過一家富戶人家,那家小姐想跟她哥哥一起習武,但她娘告訴她,說習武的女子嫁不到好人家,女兒家就該嬌嬌弱弱才討人喜歡。”沈霓裳掩去眼底那抹諷刺,“你呢,愿意么?”
玉春想了想,點頭:“小姐,奴婢愿意。”
沈霓裳挑眉:“不怕嫁不出去?”
玉春滯了下,期期艾艾小聲道:“小姐讓奴婢練奴婢就練,小姐說的總是有道理的。那婦人總不會比小姐更有見識吧。再說奴婢練了武,也能保護小姐。”
還真是個笨丫頭,沈霓裳無奈笑了笑,不過這樣也好,不太聰明但懂的聽話,總歸她是不會害她的。
“小姐,我真能習武?我聽說那些內功心法極難得,要花好多銀子呢!”玉春想著也有些激動起來,她長這么大還沒學過什么本事呢,女紅也就能縫縫補補,下廚也就只能把飯煮熟,沒一樣拿得出手的,要真成了武道高手,那不是很威風!
“心法不用你操心,不過你也別想著自個兒能成一流高手。你資質倒是是中上,不過年紀大了,好好努力,成個二流還是有希望的。”沈霓裳一眼就看出著丫頭的想法,潑了盆冷水。
“二流也不錯啊!”玉春沾沾自喜,早前的傷悲都拋到腦后,“對了,小姐二流能做什么?能飛上懸崖不?能抗刀不?對了,成了二流能一個打多少個?”
沈霓裳沒好氣的看她一眼:“想什么呢?你以為練了內功就能成仙,內功練的是氣,以氣養身以氣養神罷了。即便是練到極致人也是凡胎。無非的比常人跳得高跑得快力氣更大更靈活,可這些都有限制。一流高手若有借力處,也能上懸崖,但能飛上去的就不是武道高手而是神仙。刀砍了會傷,刺中要害也會死。”
“這樣啊,”玉春想了想后也不覺得失望,商子路他們這些上士族的少爺都對沈霓裳這樣尊敬,還肯拿宅子鋪子來同沈霓裳交換,說明練武肯定是有大大好處的,想到這里她更慚愧了,她可怎么也拿不出來,只能表決心,“沒事兒,只要小姐肯教奴婢,奴婢一定好好學。”
沈霓裳笑笑,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便問:“你知道什么叫養老女么?”
玉春看著她,笑道:“小姐這樣的就叫養老女啊。”
“說我能懂的話。”沈霓裳白她一眼,指了下凳子。
玉春嘻嘻笑,坐了下來:“府中側夫人若是膝下只有一個女兒的,這個女兒就是養老女。養老女是可以養老送終的,有些人家若是當家的死了,側夫人是可以跟著養老女一起分家的,不過不能分家產,只能帶走自個兒的嫁妝。若是養老女出嫁了,夫家愿意的話,也可接過去贍養。”
“還能分家?”沈霓裳放下茶盞,“那不需要別的條件?”
“這可沒那么容易,”玉春道,“還得主家的正室夫人同意,若是主家老爺在,老爺也同意才行。”
“老爺同意,不是說要老爺死了才能么?”沈霓裳看她。
“這個倒不是,有些側夫人年紀大了也生不出子嗣了,想跟著女兒過些安生日子,也可以的
。只要主家老爺夫人同意就成。不過雖有這樣的條文,但其實真分家的極少。”玉春有些欲言又止。
她猜出沈霓裳的心思,但不知該不該說明白些。
沈霓裳已經明白過來:“側夫人不當家,所以可以有這個條文。但若是側夫人有身家,主家未必愿意首肯,若是側夫人沒有身家,分家后也沒辦法生活。”
玉春默默點頭,心里想,她家小姐就是這么聰明!
那等于這樣的條文看似人性,實際卻等同虛設。
沈霓裳垂目,心中思量。
如果是這樣,那她就得另作打算了。
至少那宅子她如今是打算放在司夫人名下了,無論如何,總得有條退路才是。
思及此處,她不免又想起司夫人。
她今日忽然提及養老女這樣的話頭,是無意的么?
外面響起腳步聲,玉春起身迎上去:“妙真你來了。”
妙真滿面笑意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玉春接過一看,她在書房伺候,自然也略識得幾個字。
“這是我的身契?”她驚喜道。
妙真抿嘴笑著點頭:“大少奶奶才讓人送過來的,恭喜了。”
玉春喜不自勝,笑得嘴都合不攏。
有了這身契,她就啥都不怕了。
她遞給沈霓裳,沈霓裳笑著朝妙真頷首,待妙真離開,沈霓裳讓她自個兒收著。玉春也不多想,喜滋滋的回房收仔細了。
“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聽話。”她鄭重其事的道。
沈霓裳但笑不語。
她不是旁人,她身邊需要的只能是有真心的人,而真心的人不是靠一張紙就能束縛的。
就好比那月紅,遇到危險比誰都逃得快,這樣的人再多對她而言也是累贅。
如是過了兩日,第三日,她稍微晚了些才去給司夫人請安。
司夫人剛送走沈重山,見她衣著整齊的過來,打量了下就讓妙紅取了個手爐給她:“快入冬了,出門帶上吧。”
沈霓裳本不畏冷,但想了想,今日已經是入了十一月,便還是接過了。
“你身邊就玉春一個也少了些,可想添置人手?”司夫人問。
沈霓裳搖首:“眼下暫時還不用,反正我如今在夫人這里已經齊全,出去有玉春也夠了,人多我也不習慣,他日若需要再考慮。”
旁邊聽著的玉春暗暗松了口氣。
沈霓裳余光掃到,心中不禁好笑。
“我同你那爹說了,我打算讓你學點本事,日后若是他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讓你出去的。不過這終究不是長久計,你自個兒衡量著,太招人眼也是不好。”司夫人抿了口茶,“反正你自己看著應付,若應付不了的,就早些派人同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