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

第一百三十九章二少奶奶

穆清白玉般的肌膚浮起一層粉色,在沈霓裳如同看小孩一般的目光下生出些扭捏,他在心里想,雖然他也不討厭沈霓裳這樣看他,但感覺還是有些不對,似乎還是差了些什么。

不過,他還是很高興。

“你覺得凌飛這樣長時間呆在云州,宮里和恩侯府都沒意見么?”沈霓裳喝了一口茶問。

穆清愣了下,也覺出有些問題。

他思索片刻,好像前世他同凌飛并無來往,之前也沒發現凌飛出現在云州,也許是出現了,但他并不知道。

“商子路下月就要進軍營,但我聽凌飛的口氣,他好像沒有要回王都的意思,陛下這樣看重他,難道會容他一直在云州游蕩。”沈霓裳慢條斯理道,“即便是有不忘居和意可香的緣由,但在陛下眼里,這恐怕也算不得什么,能值得一個受陛下看重的青年才俊耗費這樣多時間流連忘返么?”

穆清仔細聽了,眉心皺了皺,搖頭道:“應該不會,除非——”

他看向沈霓裳。

沈霓裳似笑非笑:“除非他還有別的公務。”

穆清蹙眉看沈霓裳,沈霓裳笑得若有深意,似乎還有淡淡諷意。

穆清先沒明白,但本能的感覺到沈霓裳此刻的不快,忽地聯想到早前沈霓裳的那些問題,他倏地靈光閃現,頓時遲疑:“霓裳,你是說凌飛是打算利用咱們的生意?”

沈霓裳笑了笑,端茶喝。

可是穆清想不明白了:“咱們只是賣香,跟國家大事軍務這些也扯不上邊啊。”頓了下,“就算他想做什么,想必也是陛下首肯,對大瀝定然是有好處的,跟咱們也沒什么影響吧。”

“對你們是沒什么影響,對我和張少東家可就未必。”沈霓裳淡淡瞥他一眼。

穆清不明白,眼神詢問。

“蒼國已經先動,大瀝也有戒備,茂國民間也有不滿之心。凌飛為何要講分店設在酈城,其實我也不完全知曉他的打算。”沈霓裳慢慢道,“可他有私心,這點我應該是能確定。酈城地理位置特殊,水路尤其通達,甚至可以直通茂國和東都王都。我不知道凌飛想做什么,也不知他在陛下那里領了何種任務,但我知道,一旦有所行動,不忘居就很有可能被牽扯進去。我和你們都隱身幕后,但張少東家卻是避無可避。再者,我們這點隱藏的伎倆其實也算不得什么,若是有心人鐵了心要扒拉,未必就尋不出我們的身份。屆時,你們幾人都要背景,我和張少東家該如何是好?”

穆清呆愣住。

“利益越大,人便越能發狠。”沈霓裳淡然而笑,“若是只有商貿利益之爭,尚還算不得什么,可若是牽扯國利之間,我們二人不過是螻蟻。”

穆清面色肅然:“那你有沒有問他?”

沈霓裳搖搖首:“我還沒想好,究竟要不要問他。”

“為何不問?”穆清皺眉。

沈霓裳笑意無奈:“他要是真領了密旨,那肯定是機密要事。我一介平民如何有資格問這些國家大事。何況,即便是他肯說,我也未必想聽啊。秘密知道多了,漩渦就進得深,還不如不知道呢。”

這也是她糾結幾日也沒想出辦法的原因。

凌飛信不信任她,能不能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她不想聽,也不想知道太多,是另一方面。

就她之前對凌飛的觀察,凌飛應當極得皇帝的信任,且對皇帝極為忠心,更重要的是,凌飛是一個有雄心壯志,或者換個說辭,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

這一點,跟她、跟商子路、跟穆清,都不相同。

所以,她沒有辦法完全信任凌飛。

他做的,也許是在他看來非常正確的事,但對于她,就未必了。

沈霓裳看看天色:“二十五日是司夫人壽辰,夫人有一個農莊在南門外,我帖子已經寫了,你這邊今日我說了就不單獨下帖子了。凌飛商子路張少東家我都請了,到時候一算是給夫人賀壽,二算是給商子路踐行。帖子上寫的是午時恭候,你看著時辰來就是。”

穆清點頭,又不大好意思的問了句:“夫人會不會嫌棄我們是外人?”

“不會的。”沈霓裳笑道,“她雖沒說過,我看得出來,她喜歡熱鬧。”

說完,沈霓裳站起身。

穆清送她到門外。

待沈霓裳走后,穆清在書房寫了一封信交給孔祥,讓他去送信。

孔祥看了看信,信上并無名姓和落款,穆清交待他必須親自送到凌飛手中。

孔祥面上有些慎重也有些遲疑,方才沈霓裳同穆清的對話并未清場,小扇子對二丫很是感興趣,拉著二丫在院中學那步法,倒不是真想學,只是好玩罷了。但他同玉春是在門外候著,是全部都聽完的。

孔祥猜出了穆清的意思,也因此而遲疑。

他拿著信,并未像往常一般領命而動。

“還不去?”穆清看他。

孔祥躊躇須臾,還是問出來:“主子想同凌少爺如何說?”

穆清道:“什么都沒說,見面再說。”

孔祥一聽果然如此:“主子打算替沈姑娘拒絕凌少爺在酈城開分店的主意?”

“不錯。”穆清也不隱瞞,“霓裳說的有道理,凌飛此舉太過自私,對張少東家和霓裳并不公平。”

孔祥看了穆清一眼,未有回話,也未動作。

穆清蹙眉:“你想說什么?”

孔祥垂下目光:“屬下覺著此事,主子當從長計議。”

穆清怔了下:“你說。”

“屬下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即便沈姑娘于主子有大恩,但主子也不該事事聽從沈姑娘,主子成年在即,凌少爺只比主子大不了一歲,眼下深受圣寵,主子也該替自個兒想想才是。”孔祥看了穆清一眼,垂眸低聲道。

穆清沒有回答:“你繼續說。”

“凌少爺自去年來云州,一直到如今,沈姑娘說得沒錯,凌少爺當是暗地里受了皇命,若非如此,恩侯府也不會容凌少爺在外閑適這樣久。”見穆清神色如常,孔祥又繼續道,“酈城開分店,說是凌少爺的主意,但實際也許不止是凌少爺的主意,主子若是直言拒絕,焉知凌少爺不會將過失怪到主子身上?屆時宮中怪罪,主子只怕不能自處。”

穆清沉默了一會兒,語聲很輕:“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可是孔祥你不懂,在我看來,任何事情都不能同霓裳的安危相比。”

“主子,沈姑娘今日來不過是為了——”孔祥還沒說完,穆清已經揚斷他。

穆清靜靜看著孔祥眼底的急色:“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霓裳今日來,就是希望我能出面同凌飛拒絕此事。”

孔祥不說話了。

“你不懂霓裳。”穆清倏地笑了,“她其實并不是這個意思。她方才同我說了那樣多,分析了各種局勢,然后告訴我要多看多聽多思多想,她并不是一定要我拒絕,而是我的身份比她更適合同凌飛商討此事。我是士族又是陛下外甥,于公于私都比她更合適同凌飛開口,涉及機密,凌飛若是對我不方便言說,那對她,就更不可能說了。這件事,于我,并非是一件壞事。”

孔祥看著穆清,穆清笑容極為燦爛。

孔祥覺著聽明白了穆清的話,但也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主子?”

“你還是不了解霓裳。”穆清笑瞇瞇道,“反正你記住一條就是,霓裳是肯定不會害我的。”

孔祥頓了下:“主子從何肯定?”

“不用從何,反正我就知道。”穆清白玉般的精致面容熠熠生輝,“霓裳就是那樣的人,你若沒有算計她的心思,她肯定不會算計你的。”

這也是理由?

孔祥一瞬間無語。

“我約了凌飛今夜三更就在這兒會面,快去送信,回來順便安排下。那小子不愛走正門,你晚上警醒些。”穆清催促他道。

孔祥默默無語轉身。

從長公主別院出來,沈霓裳沒有急著回府,而是帶著玉春二丫在幾條繁華的街道上一路閑逛,看到有趣的店鋪,也會進去買些東西。

一路閑庭散步,走了幾條街后,兩個丫鬟手里也拎了不少東西。

接著三人連逛了幾家布料鋪子都沒買到沈霓裳想要的布料,玉春和二丫還好,沈霓裳走得倒有些累了。

玉春見此提議:“小姐,要不今日先回去,小姐想要啥樣兒的同奴婢說,改日奴婢再來買。”

“不行。”沈霓裳搖首,“說不清楚,我得自己試過才行。”

“方才那兩家的不行么?”玉春問。

“頭一家太透了,第二家太厚了。”沈霓裳否定。

玉春不說話了。

沈霓裳神神秘秘,只說是為司夫人祝壽用,也不說究竟作何用途。

“小姐,那邊。”二丫忽地出聲。

沈霓裳點點頭:“過去看看。”

這是一家新開的綢緞鋪子,門臉并不大,應該新開不久,沈霓裳記得兩月前從這里經過時,還沒瞧見有這家鋪子。

不過眼下既然看見了,也就過去碰碰運氣。

踏入店鋪,只見這鋪子并不大,但收拾得極為干凈,貨物擺放得有條有理,十分爽目。

店鋪里只一個年輕伙計在柜臺后守著,二十六七歲的模樣,長相俊朗,帶了幾分豪爽利落的氣息。通往后堂的布簾后似乎有人,隱約幾句聽出,似乎是有人同店鋪的掌柜正在交待話。

聽起來似乎是女子的聲音。

沈霓裳不以為意,直接向伙計詢問。

那長相爽朗的伙計問清楚后,拿出兩匹白色素紗,沈霓裳讓玉春展開,迎著光將手掌貼著薄娟,仔細端看后搖搖頭:“太薄了,有沒有稍稍密些的,不那么透的?”

伙計指指另一匹:“這匹密些。”

“這匹密度倒夠,不過上面有紋路,我想要沒有紋路的。”沈霓裳對布料并不懂,見伙計茫然,她解釋道,“就是布匹看起來光滑平整,看不出紡織痕跡的那種,有么?”

“二表哥,拿那匹四經絞羅出來。”

那伙計還沒出聲,一個蘋果臉的年輕婦人挑開門簾,從后堂款款而出,她朝沈霓裳笑了笑,嬌美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和善笑意,待她喚作二表哥的那個伙計又拿出一匹素紗羅放在柜臺上,她展開布料:“這位小姐想要的可是這種?”

早前同她在后堂說話的中年掌柜也走了出來,見沈霓裳沒動作,也跟著道:“這是四經絞羅,平整無筘路,方才犬子拿出的乃是二經絞羅,二經絞羅由兩根經線織造,故而要薄一些,且有筘路,四經絞羅采用通體扭絞,故此平整光潔,不現筘路。客官不妨試試?”

沈霓裳沒有說話,連玉春都有些詫異,但好歹跟了沈霓裳這樣久,她也只同二丫對視了一眼,均未在面上流露出。

沈霓裳不著痕跡的看了那少婦一眼,上前試了試,果然合用,問明價格后,她讓玉春付賬買下兩匹。

買下后卻有難題,兩個丫鬟手里都拿了不少東西,這兩匹布料顯然是拿不動了。

那少婦抿唇而笑:“這位小姐不妨留下地址,待會兒讓我家二表哥送到府上。”

確實也沒有旁的法子,店家送貨本也是常事,一味推拒倒顯得心中有鬼。沈霓裳只好留下沈府的地址,告謝離去。

走出這家綢緞鋪,沈霓裳回頭看了下店鋪上方的牌匾,上面寫的是“史家綢緞鋪”,再朝店內望了眼,那蘋果臉的嬌美少婦正同那掌柜和伙計說話,只留了一道背影正對沈霓裳的目光。

“小姐,你認得那個老板娘?”玉春好奇小聲問。

沈霓裳收回目光:“嗯,算是有過一面之緣。”

如果沒認錯的話,當然以她的記憶力,她也不認為自己會認錯。

即便只是真的一面之緣,她也認出來,這個少婦便是三個月前見過的米家二少奶奶。

雖然那夜已經夜深,光線也不分明,但她確定自己應該沒有認錯。

不過現在是問題是,她確定她認出了這位米家二少奶奶,也確定她沒有認錯,那這位二少奶奶呢?

七七的話:感謝月圓變鬼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