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

第一百四十八章拿捏分寸

沈霓裳垂眸不語,神情淡淡噙笑,沒有接話,也沒有看玉春,反倒讓玉春心中惴惴不安。

沈霓裳的神色太過平靜,沒有絲毫異樣,司夫人說過后就將容蘇的事放到一邊,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早前晚膳時,凌飛是不是尋你說話了?”

當時,沈霓裳先離席,她知曉沈霓裳應當是做安排,也只當沒看見,但沒多久凌飛也出去了,透著窗欞,她見到凌飛攔著沈霓裳說話,看不見沈霓裳神色,但從凌飛當時的神情看,顯然不是在說什么愉快的話題。

沈霓裳面色如常的回道:“說去王都的事兒,還有后期的一些打算,我那會兒忙著弄妙紅她們排戲的事兒,沒怎么同他仔細說。”

沈霓裳沒說太多,因為她知道說得越多,司夫人越容易起疑心,即便是現在這樣輕描淡寫,她也沒把握一定能讓司夫人相信。

可是,她真的絲毫也不想司夫人替她多擔一分心。

兩世為人,她只虧欠過三個人。

前世只有一個李成功,所以,她用盡了力氣比李成功多活了三天。

而這一世,她欠司夫人和容蘇的。

沒有這兩個人,她的生活也許會比現在艱難無數倍,這兩個人都跟她沒有一點血緣關系,一個給了她在這個世界立身的第一塊敲門磚,一個給了她一個無比安定和溫暖的大后方。

沒有這兩個人,她根本沒有辦法在這個世界光明正大的立足。

這樣的恩情,在沈霓裳的心底深深的壓著、藏著,她從來沒有訴諸于口,每一次的感動,她都深深記著,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報答。

這次同凌飛的分歧牽涉到朝廷和皇室,不是司夫人有能力解決和參與的,她不希望司夫人為此憂心哪怕半點。

不是懷疑司夫人沒有這樣的心理承受能力,她只是希望司夫人就像這些日子這樣開心。

司夫人笑意未改,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心里有數就行。我看凌少爺心性也挺好,眼下這樣的年輕人也不多見,他這般的身份有些傲氣也在情理當中,不過大面上應該還是好的。”

“嗯,他心性確實不壞。”沈霓裳頷首笑道。

又說了一陣,沈霓裳告退離去。

看著沈霓裳的背影,妙真猶豫了些許,終究還是閉口,同妙紅一道伺候司夫人歇下。

或許她看錯了,又或許沈霓裳對那位容先生只是敬佩和感激,無論是哪種事實,若沈霓裳是她識得的其他任何一個閨閣小姐,她都會帶著隱憂把這份懷疑告訴司夫人,但她是沈霓裳。所以,她應當信任沈霓裳的處置方式。

沈霓裳回到房中沒有當即歇下,而是寫了一封信交給小翠,囑咐她明日一大早送到張少寒手中。

玉春好奇問,沈霓裳只道了句是分紅的事兒,玉春馬上就沒有再問下去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小翠就跑了個來回,也帶回了張少寒的回信。

張少寒回信上道,已經通凌飛穆清商子路三人說過了,大家都同意她的提議拿出十萬兩來分紅。他回到云州就處理此事。

沈霓裳笑笑,將信燒掉。

果然到了晚間,張少寒就親自送來了三萬五千兩銀票,三個丫鬟看著這一疊銀票,就連二丫一貫木然的臉上都露出些緊張和激動。

沈霓裳卻只笑笑,讓玉春將銀票收起。

玉春呆愣須臾,暗暗沉了一口大氣,將銀票收起來,罕見的沒有多言,倒引得沈霓裳看了她一眼,心道,這丫頭終于沉穩了些。

其實她是用不著這許多銀子的,她用銀子的地方不多,玉春那里最少還有五千來兩,她本打算給司云生五千兩,但那五千兩是司夫人給她的壓歲,她不想動用這筆銀子給司云生,所以她其實只需要五千兩就夠。

但她知道其他人應該是需要用銀子的。

穆清早就說過想用自己掙的銀子給太后備禮,而凌飛她雖不知曉他的經濟情況,但早前能拿出那么多銀子想來也不是易事,下月恩侯夫人過壽,應該也是要花銀子的。

所以,她提出拿十萬來分紅,這樣應該大家都比較松動些。如果后期開分店周轉不夠,她這筆錢隨時可以投入進去。

這一日,她沒做別的,就陪著司夫人在田里轉了一日,老莊頭也一直跟著解說和補充,讓她很是了解了不少。

到了晚間,司夫人將琴搬出來,極有興致的彈了好幾支曲子,而后又讓沈霓裳彈,彈完她唯一能完整完成的一支曲子后,司夫人看著她嘆了口氣,沈霓裳有些赧然,自從她忙著不忘居的生意后,她就再沒練過琴,莫說記琴譜,連手法都生疏了。

司夫人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坐下來自個兒奏了個盡興,讓沈霓裳同一干丫鬟聽得如癡如醉,只覺猶如夢中。

“那唐僧同女兒國王最后如何了?可有來生的故事?”司夫人彈完最后一個音,忽然問道。

沈霓裳愣了下,道:“唐僧取完經后就成佛,佛是沒有來生的。”

司夫人“哦”了一聲,默默搖首笑了笑,奏起了另一只曲子。

一夜安寧后,第三日一行人收拾妥當,帶著莊頭送的土產,踏上回府的路。

“要是能一直留在這兒就好了。”妙紅依依不舍。

妙真彈了她個腦崩兒:“別說傻話了。”

沈霓裳同司夫人相識一笑。

回到沈府,司夫人將土產分了幾份出來,分別送到大廚房和大夫人還有王夫人處。

沈重山讓人傳信過來,說晚上過來用膳。

司夫人打發了送信下人,對沈霓裳道:“你晚上就在自個兒院子用吧。”

沈霓裳點點頭,知曉司夫人應當是打算對沈重山提出門的事,也沒多問,道了句“好”。

這日晚間,沈重山一進門就見司夫人換了一身石榴紅長裙幾分慵懶的斜倚在羅漢床上,酥胸半露,鳳眸微睨,分外意態撩人,沈重山最愛就是司夫人這般調調,此時一見,身子立時就酥了半截,可幾個丫鬟都在旁邊伺候著,他正了正色,上前關切笑道:“倩娘,此番去莊上過得可舒心?”

司夫人乜視他一眼,哼了一聲,不說話。

沈重山有些心虛,干咳了聲:“我讓霓裳給你帶話,霓裳可有同你說?”

“帶什么話?”司夫人瞥他,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才想起的模樣,“是說問我缺什么叫同你說的那話么?這話我倒是聽霓裳說了,老爺還真是費心。”

沈重山過去挨司夫人坐下,握著她的手討好笑道:“生氣了?”見司夫人不看他,他嘆口氣,“也都怪我,這些日子忙著備貨,你也知道衡了這回出門得急,實在是忙才忘了你的壽辰。這樣吧,下回,明年你三十五,算個半整壽,一定給你好好辦一場。”

“老爺就別說這話了。”司夫人抽回手,似笑非笑看他,“這么些年,我也只收過老爺幾回壽禮,還是剛進府那幾年。我也是明白人,我不是正頭娘子,哪有府里給我做大壽的規矩。老爺說這些話哄誰呢?”

“我不是哄你,咱們也不請外人,就府里人,讓她們還有那些個晚輩都一道給你賀賀,這也不是難事。”沈重山笑道,“今年是我疏忽,明年一定早早給你備好禮。這回還讓倩娘恕為夫這一次。實在是忙才給忘了,那天霓裳來也晚了些,一時半會也備不出啥好東西,你的眼界比她們不同,若是不好的東西,我也不想糟你的眼,定要上好的才配得上,你說對不?”

說完,沈重山笑呵呵的又去拉司夫人的手,司夫人半笑不笑,沈重山撫著手中的柔荑,也不再提及這個話題,而是問司夫人這回去莊上的事情。

司夫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回著,不多時丫鬟來稟,晚膳已經備好,兩人起身轉到偏廳入席。見司夫人備的酒菜都用心,大多都是沈重山的口味,沈重山心情舒暢,同司夫人對飲了好些杯。

半醺之際,院里丫鬟來稟,說是王夫人的丫鬟來了。

沈重山先愣了下,王夫人那丫鬟也機靈,忙道:“我家夫人說,司夫人才回來,老爺陪司夫人用膳也是該的,她那邊的酒菜自個兒用就是,不過三少爺聽老爺要過去檢查功課,今日里十分用心,一直等著老爺不肯睡呢。”

沈重山頓時有些尷尬,這才想起昨日隨口應了王夫人今夜過去用膳,他站起身對司夫人賠笑道:“倩娘,你看——”

“那老爺就去看三少爺吧。”司夫人淡淡開口,垂眸不看他。

沈重山干笑兩聲,隨著那丫鬟走出院門,可心里一想起司夫人那副紅衣斜倚的曼妙模樣,心里又有些貓抓的不舍,步子也就走得有些慢了。

司夫人愈是生氣愈是不露聲色,今日若走了,恐怕至少半月別想近身,糾結之間,忽地聽見司夫人院中傳來一陣幽幽琴聲,他驀地停住步子。

琴聲淙淙如水,十分悅耳,但隱隱可見奏琴者心緒激昂急躁,節奏稍稍浮躁,放佛心情極為不悅。

沈重山知道司夫人彈得一手好琴,但司夫人愿意彈琴給他的聽的時候并不多,至少這幾年,他再沒聽過。

“你回去同你家夫人說,我就不過去了,讓三少爺好好再做一日功課,我明日過去。”沈重山吩咐那丫鬟道。

那丫鬟見沈重山神色也知無可改,只得應聲而退。

沈重山轉身回了司夫人院子,丫鬟們見他回去都露出敲到好處的驚訝,沈重山自得一笑,揮手讓丫鬟們退下,順著琴聲去了司夫人的臥房。

走到門前,果然見司夫人最信任的兩個大丫鬟都在門口守著,只司夫人一人在房中奏琴。

妙真妙紅露出驚喜,福身行禮,正欲開口,沈重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打發兩個丫鬟下去,待兩個丫鬟退下后,他輕輕推門進去,走到內間,司夫人正垂眸疾奏,美艷的面龐上表情十分清冷,燭火搖曳的光影下,這份清冷愈發顯得那朱唇素手分外動人。

沈重山生出一抹憐惜。

三個夫人中,唯有司夫人是他自己真正求來的。

彼時,他同司夫人的兄長有幾分交情,不意中在司家碰上,只覺驚為天人。原本司家老爺是不同意這門親事,不愿司夫人給人做偏房。

可司夫人應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門親事會這樣順利。

他寵著她,也順著她的小脾性,在他的所有女人中,對于司夫人,他從來覺得自己有最大的耐心,他愿意寵著她。

即便這些年沒有早些年那樣寵愛,但他覺著在心里,司夫人同他所有的其他女人都是不同的,即便是大夫人也不能比。

司夫人有小脾氣,但從來知曉分寸,也從不提這樣那樣的過分要求。

那些小脾氣,也不過是夫妻間的小情趣,他樂在其中。

看著司夫人的側影,沈重山不覺想了許多,心中一蕩,他放輕了步子,走到司夫人身后,輕輕伸手按在司夫人肩上:“倩娘……”

司夫人手一頓,片刻后才偏首看向他:“老爺怎回來了?不是說要去看三少爺功課么?”

“為夫舍不得倩娘。”沈重山語聲低柔。

司夫人定定看他一眼,垂眸不語。

“倩娘怎不說話?”沈重山俯身在她額頭輕吻了下,“可是怪我?我這不是回來了么?”

司夫人抬眼看她,猶帶幾分清冷的臉上,一雙鳳眸波光瀲滟靜靜相望,沈重山不由心中一軟,拉起她的手低頭看那指端,見那春蔥般的指頭果然有些紅腫,霎時愛憐的嘆口氣:“做什么要拿自個兒的手來出氣?你想我陪說出來就是,平兒的功課何時都能看,你啊,老是這個性子,不是苦了自個兒么?”

司夫人微微一怔,倒有些意外。

這樣的沈重山倒是許多年沒見了,只有她初初進府那幾年,沈重山才會這般帶了幾分真情實意的說話。

“沒什么,三少爺是老爺的子嗣,老爺關切也是該的,只怪我沒本事,沒替老爺生個兒子。”司夫人輕聲淡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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