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

第六百三十三章雪原蒼茫(五十五)

見三個丫鬟一般無二的信任依賴神色,沈霓裳心間也柔軟起來,語聲溫和地嘆了口氣:“并非是不信你們,只是若是有朝一日……你們三個是我貼身人,我只怕會連累你們。你們年紀還小,有些事恐怕還分不清輕重。我希望你們好好想想清楚,不管你們作何決定,我也不會生氣。眼下還來得及,總能給你們安排個妥善的去處。”

“反正不管小姐說什么,奴婢是不會離開小姐的。”玉春淚盈于眶,咬牙道,“小姐說奴婢們年紀小,可奴婢比小姐還大兩歲呢,奴婢不管——反正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別想不要奴婢!”

沈霓裳聽得一愣,不由失笑。

這丫頭方才還在說女子一生得嫁良人,這會子倒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了。

“奴婢不走。”二丫輕聲堅定。

“奴婢也不走。”小翠跟著道了一句,又加上一句,“夫人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小姐,奴婢不怕的。”

三人面上皆是一往直前的堅毅之色。

雖說這個結果并不出意料之外,但還是喉嚨間陣陣酸脹,眼眶發熱,一時難言。

不習慣情緒外露,沈霓裳只能垂下眼簾,等這一陣難以自抑的情緒過去后,才抬眼起來,唇畔一縷笑意微微:“好了,都睡吧。”

“小姐,夫人和羅才是不是早就知曉了?”玉春追問道。

沈霓裳頓了下,點頭:“夫人見過我娘,是最先知曉的。羅才是第二個,我們的血同旁人不一樣,可以同邊族相融,也能同中土人相融。我也是因為羅才才知曉的。如今咱們身邊的,除了你們三個,還有賽戈朗知曉。”

就這幾個人知曉,也就是說——

玉春驀地懂了。

原來如此。

頓時幾分復雜地望著沈霓裳,欲言又止,終究是什么都沒說。

玉春什么都沒說出口,沈霓裳卻是了然,清澈眸光看過來,語聲平靜柔和:“……睡吧。”

情愛不是必須。

原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更是不敢。

玉春又想哭了。

最后還是忍住,縮回了毯中。

三個丫鬟都躺了回去,沈霓裳卻沒動,借著火塘紅彤彤的光亮,從枕下取出了司夫人留下的那本硬皮小冊子看了起來。

見三人目光齊齊看過來,沈霓裳抬起眼,一笑:“乖,趕緊睡,我明日補覺。”

沈霓裳難得說軟話,更不用說這般溫柔如水的哄人,三個丫鬟心底只覺酸酸暖暖已極,就連玉春也不再說那奴婢還比小姐大兩歲的話,三人皆乖巧聽話地閉上眼。

屋中安靜下來。

一室靜謐,火堆中偶爾“劈剝”微響,沒有驚擾,隱隱幾分安寧祥和。

再抬起首,幾道呼吸聲已經均勻,三人果然已經入睡。

看著三人被火光映紅的安詳睡臉,沈霓裳不禁微微一笑。

有時候,也許邁出那一步其實也沒那么難。

可是道理是道理,即便是相同的問題,但,終究是不一樣。

摒棄心中其他雜亂情緒,深吸一口氣,沈霓裳翻開冊子,將目光投向冊上所繪的第一副人體脈絡圖。

在天柱山那幾日,她已經將冊上邊文全都理解記下,但上面所繪制的圖畫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倒也不是一點空都騰不出,但在她最初的想法中,這本冊子記錄的是魂族的不傳之秘,不但有魂力的修煉方式,還記錄了數種中低級魂術口訣。

無論是魂力的修煉方式,還是魂術的習練口訣,皆是要結合文字注解和圖像上的經絡顯露方能融會貫通,習練成功。

冊子是司夫人的母親留下的,沈霓裳如今對這位素昧謀面的魂族奇女子,感覺很是復雜難言。

司夫人自然是恨她的。

所以連她留下的這本冊子都不肯翻開,若非為了救沈霓裳,這本冊子也許在司夫人終老之前都不會有見天日的一天。

而在最初,沈霓裳也是不喜這位“外祖母”的。

可在司夫人最關鍵的時候,偏偏又同她扯上了關系。想也知曉,離魂之術只有魂族才能施展,通讀了冊上內容的沈霓裳,如今對魂術也有不少了解,司夫人將魂絲給了她,自己只靠魂力勉力支撐,瀕死之際便是魂力消耗到無力支撐之時,司夫人若有法子自救也不會隱瞞沈霓裳,殫精竭慮到如此地步。

也就說,施展離魂之術為司夫人保留一線生機之人,就算不是這位“外祖母”,也至少同她有莫大關聯。

而讀完冊子對魂族之魂術有了一定了解的沈霓裳,也知道了,魂族雖然強大,但任何超出常人的能力其實都有不少限制,這種限制更像是天道的一種制衡,就拿離魂之術這等在魂族算是低等的魂術來說,魂族女子幾乎人人都能施展,但更多的時候是只能對自己施展,且施展的距離和能離魂的范圍同天賦及及相關,大多數魂族女子離魂的范圍不會超過三十丈,而離魂的時間也大多在盞茶之內。

似司夫人上次為了救她,離魂上百里,施術時間超過兩個時辰,即便在魂族中,這樣的天賦也是極其罕見的。

這還只是在施術對象是自身的時候。

而救司夫人的人,除了要自個兒施展離魂之術外,還要以魂體對司夫人施展離魂之術放,且不說以魂體對他人施展離魂之術的難度深淺,就是一個施術的距離和時長,恐怕就不是普通魂族所能做到的。

魂族族地何在?

如今中土七國皇室似乎是歇了追尋心思,但在中土大戰之后那最初那些年,相信七國皇室連同那些世家大族一定都緊鑼密鼓,挖地三尺的搜尋過。

如今歇了心思也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找不到。

沈霓裳隱隱有些猜測。

魂族的族地只怕已經遠離了中土七國所轄的范圍。

從司夫人的講述中,沈霓裳的確有所猜量,司夫人的父親司展是在東面海上將司夫人的母親“救起”的,為何要給這個“救”字打一個引號,那是因為結合這前后事,沈霓裳對這位“外祖母”當年的“遇難”真相有所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