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突然,楚善誠緊張的胃里的酸水都翻涌了上來,“嘔”地一下子吐了出來。
等到楚善誠再抬頭的時候,南京城牢獄的方向有一條青灰色的煙緩緩升起,越來越高,楚善誠不敢置信地擦了擦嘴角,用兩腳夾了一下子馬匹,緩緩往青煙的方向駛去。
漸漸地,不光是青煙,紅赤色的火花一點一點地冒出,形成一個大的火球,在他的眼前越滾越大,越滾越大,他被這紅色照花了眼,眼眶一下子也紅了起來,胃里翻騰地更洶涌了。
胸口的傷像是被人用兩只胳膊扒開,在掏著他的五臟六腑,他一下子撐不住,上身倒在了馬匹上,趴在馬背上不敢置信地看著南京城的牢獄被大火吞噬,火光四起。
他分不清是心臟難受,還是傷口疼痛,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趴在馬匹上一聲又一聲低低的吼叫著“啊”,楚善誠忍不住淚流滿面地將臉埋在了馬匹長長冗雜的毛里。
翁襄被楚善誠罵了之后,楚善誠已經走遠,翁襄才敢慢慢地拉動韁繩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他心里有愧,知道自己對不起楚善誠,更不敢去撞現在楚善誠生氣的怒火,盡量隱匿蹤跡,遠遠地落在楚善誠后面走。
楚善誠突然在半路中停下嘔吐起來,翁襄便擔心地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湊上前去照顧一下楚善誠,他抬頭的時候,也看到那越來越大的牢獄方向的火勢熊熊燒了起來。
這才明白,他究竟做了什么錯事!
楚善誠趴在馬背上不再向前走,但翁襄心中的愧疚使他被眼前的火光完全吸引,路過趴在馬背上的楚善誠,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牢獄方向的火勢。
他拉過在牢獄門口忙著澆水的獄吏,吼叫著:“獄里有沒有一個叫董小宛的!說呀!有沒有叫董小宛的!她怎么樣了!”
翁襄的力氣很大,把獄吏搖的七葷八素,緩了好久才說出話來,語氣里還帶著不屑:“別說董小宛了,今晚在獄里的人,一個活著的都沒有,全死了!”
獄吏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直接插在了翁襄的胸口,翁襄一下子渾身都軟了,像一灘泥巴倒在地上,不斷自責地喃喃自語:“都怪我!都怪我!”
楚善誠看著前面的翁襄突然跪在地上,心里便有了征兆,就像是曾經他母親去世時,他沒有拉住的那一抹白色的殘影,他多次午夜夢回,永遠都沒有拉住過。
楚善誠突然揚起頭,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馬匹被驚得都抖了一下,赤紅色的寶馬像是通人性一般,探回頭來,馬的眼睛里也充滿了悲傷。
楚善誠兩腿根本架不住馬匹了,他從馬的側面上摔下來,渾身都沒了力氣。
楚善誠想起董小宛像小狐貍一樣狡黠的笑容,悲傷的不能自已,一邊大哭,一邊爬著一點一點地往牢獄的方向去。
沒想到的是,從牢獄的北面此時也來了一群十幾號人的馬隊,帶頭的人胡子拉碴,穿著也很粗糙,懷里擁著一個嬌美到不可方物的少婦。
封印他們從北面回到京城便聽說了董小宛的消息,都沒來得及回宮復旨便直接來到了南京,連北京城的城門都沒進。
封印此時已經不好奇董小宛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兒了,聽到董小宛可能出事的消息之后,他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因為他已經把董小宛當做女兒看待了。
不管事實如何,他都決不能讓董小宛出事!
封印一停不停地帶著共赴蒙古部落的幾個老將軍趕來了南京,也是一歇沒歇。
看著牢獄升起的熊熊大火,封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和難過,他的手和懷里的白若云一同抖了起來,他太害怕了!
封印幾乎從看到火光到牢獄的半路上,從馬匹上把自己摔下來,卻仿佛無事發生一般,如一匹烈馬飛快地跑到翁襄身邊,將地上像是一灘爛泥一樣的翁襄,拎著他的衣領,把他從地上一下子拎起來,沖著翁襄的臉大喊:“董小宛呢!董小宛呢!”
翁襄害怕的眼淚都出來了,擠了半天擠出來了一個“燒...........燒”,如同結巴了一樣,剩下那個“死”字,不管怎樣,也不敢說出口。
封印生氣地一下子把翁襄扔出去好遠,將旁邊獄吏提的一桶水一下子澆在自己身上,沖進了火場,大喊:“董小宛!董小宛!”
被離門近的十幾個獄吏一同攔住:“都燒死了,別往里進了!聽不懂人話么!”
封印大喝一聲“滾!”
將面前攔著他的十幾號獄吏一下子全部擁到在地,沖了進去。
封印一開始被火光和濃霧熏得什么都看不見,連眼睛都差點睜不開,但他的步伐一點都沒有停止,他身上有一股名叫“父親”的力量在催著他往前走,一直往牢獄的最深處走,心里一點膽怯都沒有。
封印前面、后面的房梁不斷倒塌,眼前一陣有一陣的火光如竄天惡魔一般在他臉前張牙舞爪,但封印就像是看不見危險,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直到牢獄最深處,封印一眼就看見了那具和董小宛差不多身形,已經被燒的干枯黢黑的尸首平躺在那間牢獄的正中央。
封印走上前去,兩只手抱起已經僵硬的那具尸首,一邊流淚,一邊大踏步地往外面走。
在劇烈的火光中,噼里啪啦聲音響徹云霄,封印的哭聲無聲無息,但又撕聲裂肺。
牢獄門口舉著水桶滅火的獄吏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看著封印從大火中出來,他都燒的不成樣子了,臉上也被火燒的黢黑,但卻能看到他的眼淚在黑漆漆的臉上留下兩道白色的印跡。
封印手里抱著那具已經僵硬的尸首從火光中緩緩走出,白若云一下子跪倒在地,哭的淚如雨下。
封印像是瘋了一般,用盡了底氣在嘶吼:“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封印一下子跪在了牢獄門口,手里依舊緊緊地抱著那具尸首,將其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握緊了兩手的拳頭,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一聲又一聲的嘶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