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冒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開口:“你們........是董小宛的家人?”
封印像是聽不得這句話一樣,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男人,一下子卸下身上的防御,變得十分脆弱,轉過身去,用胳膊擦了擦控制不住流出來的眼淚。
封印回答的十分不忍,聲音里還帶著厚厚的鼻音和濃重的哭腔。
冒襄看著他這幅樣子,自己差點都流出淚來,像是晚上董小宛受傷的樣子就在他眼前重現一般。
冒襄喉頭滾了滾,壓制住自己仿佛要涌出來的情緒,用理性克制住自己。
對于這些并不認識的人,他怎么知道會不會是在演戲,還要再多問問才行。
冒襄清了清喉嚨,聲音低沉著問:“那請問你們與董小宛是什么關系?”冒襄問話的時候,使勁撐著自己站起來,旁邊也有衙役來扶他。
封印不知道如何開口,一時哽塞了,白若云瞧封印這幅樣子,率先開口道:“我是董小宛的母親,白氏。”又指了指旁邊的封印,“這是她的一位小時候看顧她的一位叔叔。”
冒襄前一世將董小宛娶回家門,自然知道他岳母的名字是白若云,所以白若云說出她的姓氏是白的時候,冒襄便已經卸掉身上很多的防備,仿佛看到親人一般,趕緊上前,扶住哭的站都快站不穩的白若云。
冒襄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歉意:“夫人節哀。”
冒襄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董小宛的真實情況告訴眼前的這些人。
自今天他親眼看見董小宛受了那么重的傷,既有人想讓她屈打成招,又有人對她下狠手,直接想讓她死,冒襄現在誰都不相信。
更何況,這群人還跟楚善誠有瓜葛,冒襄已經不想再讓董小宛牽扯進和楚善誠有關的任何關系中了。
他承認他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讓董小宛之后的生活還要這么的委屈,緊緊因為一個破瓜葛就要遭受那么多的無妄之災。
他想讓董小宛躲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清凈地過她的小日子。
這是他心里唯一的念頭,什么董小宛的母親,看她長大的叔叔,還有楚善誠,他們傷心便傷心,難過便難過。
只要董小宛過得好,其他什么都無所謂。
要是董小宛醒了之后怪他怨他,自可打他罵他,自己做決定要不要死而復生重新再重新再出現在白若云,楚善誠等人的面前。
但現在董小宛已經危險到昏迷不醒了,他不得不謹慎。
冒襄說完節哀兩字,封印也穩不住身形了,在他身邊的白若云一把攙住他。
現在也分不清到底是誰攙著誰了,遠處看過去,便是兩人依偎著,互相給予力量。
冒襄突然退了兩步,給白若云他們鞠躬作了個揖:“現在說這些話可能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但是今日辰時,董小宛的案子還要開堂審理,她雖然已經歸天,但是非對錯總還沒有個定論。
如果夫人等人信得過我,還請先將這具尸首放在府衙里,等案子審理完之后,我們再將尸體送回您家,您看可否通融一下?”
冒襄的官話說的十分妥帖,讓人挑不出毛病,雖然白若云等人難過的痛心疾首,對這些事情也毫無辦法。
只得任由幾個獄吏把董小宛的尸體抬走,裝到一個略顯簡陋的棺槨里,抬去了縣衙。
雖然天已經快亮了,但離辰時還有段時間,楚善誠一直昏迷著,封印和白若云難過的走路都沒有力氣了。
沒有其他的辦法,他們便在旁邊隨便找了一家驛站歇歇腳,封印雖然難過,但依舊還記得給楚善誠找了個大夫,來看看他的病情。
大夫也來給楚善誠看過后,囑咐道:“不過就是傷痛加上悲傷暈了過去,至于什么時候能醒,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楚善誠由翁襄看顧著,翁襄給他熬了一副中藥,勉強灌了進去,但楚善誠還是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
封印和白若云一直坐在茶桌旁,悲傷的說不出話來,倒是茶水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他們也就歇了大概兩個時辰的功夫,封印看看日頭,快到辰時了。
回頭看著楚善誠還在昏迷,將白若云從凳子上扶起來,跟翁襄說:“你看著善誠,待在客棧里哪兒也別去。”
翁襄一邊給楚善誠換額頭上的帕子,一邊低低地應了:“是,封將軍。”
封印帶來的十幾號兄弟在其他房間,他覺得是自己的家事,便也沒有再喊上他們,就扶著白若云,兩人舉步維艱一點一點地挪去了縣衙。
冒襄之前直接命人將尸首抬到了縣衙的后堂,他和封印他們說完話之后從牢獄去了縣衙的后堂,呆坐在尸首旁邊,也不管味道多么難聞,就這樣愣著發神。
直到江蘇布政使司王相亮搖著大腹便便的肚子和拿著拂袖,穿了一身紅色襟袍的太監汪東聯袂而來。
翁襄既沒有起身迎接,也沒有示好,目光有些呆滯的直視著這兩個人,看的人心里發毛。
兩人本來沒受到應有的禮遇就已經怒火中燒了,看著后堂中央還大咧咧的躺著一具黑色的焦尸。王相亮不過看了一眼,直接將早飯吐了出來。
而汪東則用寬大的袖子趕緊捂住了口鼻,翹起蘭花指,指著翁襄的鼻子破口大罵:“小王八羔子,失心瘋了,怎么把尸首抬到這衙里來了!”
翁襄緩緩抬頭,對上汪東氣急敗壞的臉,依舊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開口道:“既然兩位大人已經來了,那我們就準備升堂吧。”
說完,站起來甩了甩寬大的袖袍,冒襄現在無懼無畏,對于王相亮和汪東,他是一句廢話都不想再和他們虛與委蛇了。
不管他們臉上多么的難看,自顧自的走出后堂往衙門前頭走去。
王相亮胃里還惡心,扶著椅子后背弓著腰干嘔,汪東則翹著蘭花指,一刻不停的咒罵著冒襄。
冒襄全當聽不見,走到汪東面前的時候,他的蘭花指都指到冒襄的鼻子尖了,他也全然無視,從他面前走過。
這些畜生一樣的人物,就算做官做的再高,嘴里也終歸說不出一句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