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江廷山又拍了拍冷忠杰的后背,背手踱步離去了。
冷忠杰面對父親的棺槨又跪下了,哭著說:“父親,看來北鎮府司指揮使和忠于內心,未來只能從其中選一個了。”
冷忠杰又給父親磕了三個頭,只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出聲來:“以后我要是選錯了,不小心丟了這個位置,父親您可一定要原諒我啊。”說完,又沖著棺槨磕了三個響頭。
冷忠杰他們都是跟著楚善誠這個紈绔長大的。作為紈绔最大的優點,最讓人著迷的一點,便是自由。
“此心安處是吾鄉”
家國當然重要,為臣為子,自然應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循規蹈矩。
但是,當你心里清楚的明白,一件事情是它本質是有問題的時候“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才是他們跟著楚善誠這個紈绔學會的人生道理。
即使是輸的一無所有,輸的極為難看,但不就不遺憾活這一輩子了么。
皇上說的話,他聽了,表面上也信了。
但是內心卻不為所動。
因為他早早就明白了,皇帝和百姓,有的時候并不站在一邊。
那些是他親眼看到的,比他從皇帝口中聽到的幾句漂亮話,更震撼他的心靈。
但是跟了楚善誠這么多年,他們這些兄弟,也學會了做一個成熟的成年人,見人說人說,見鬼說鬼話。
皇上想聽什么,他便能說什么。
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這些表面的東西,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也不會往心里去。
有的時候,他會像是靈魂出竅一樣。
一個真實的自己,看著剛才自己卑躬屈膝的樣子,打個哈欠,心里想的是,皇上究竟什么時候才能走,他演戲都演累了,難道皇上每天看著同樣的臣子,同樣的卑躬屈膝,心里都不會覺得無聊和重復么?
人生無外乎就是一場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無所謂的事情,也便無所謂了。
重要的是那些有所謂的事情。
比如父親辭世,他一定會讓那些蒙古人付出應有的代價的。
一條漁船從南京一路向上,漂到京城,怎么也要有個半月的時間。
更何況董小宛身上傷勢嚴重,時千時不時的要帶她下船去找大夫開一些新藥,同時又怕身份暴露,不敢在一個地方逗留太長的時間。
大概三四天的樣子,董小宛一天夜里突然咳了兩聲,將在董小宛旁邊睡在地上的時千驚醒了。
時千常年過著居無定所,打探消息的日子,睡眠很淺,董小宛的兩聲咳嗽瞬間就將他的睡意全部打散,時千一下子從鋪蓋上激靈起來,探頭去看睡在床上的董小宛:“你醒了?喝水么?”
董小宛對于時千并不熟悉,只是在京城見過他一次,當時他和楚善誠在說話。
所以一時間沒有認出來,驚慌的向后面瑟縮了一下,啞著嗓子問:“你是誰?”又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驚慌的問:“這又是哪兒?”
時千舔了舔嘴唇,不知該從何解釋,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臉:“你仔細看看我,我們在京城的封府里見過,我是楚哥的兄弟,我是來救你的!”尤其是最后一句,時千加重了語調。
時千想著,要解釋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還是先打消董小宛的疑慮最重要。
畢竟剛從昏迷中清醒的董小宛,眼睛里都閃著驚慌,像是一只看到獵人的兔子,不知所措。
時千吞了口口水,看著董小宛虛弱的樣子,話幾乎都說不出來,只能勉強看著一個口型。
因為她之前被人扼住喉嚨,聲帶有些受損,大夫有囑咐過他,即使董小宛醒過來,一時半會兒最好也不要說話,不然會磨損的更加嚴重。
時千愣住了一會兒,趕緊站起來去給董小宛從桌子上倒了杯水,先放在董小宛的床頭。
將董小宛從床上扶起來,將她靠著的被子揉了揉給她塞在身后,讓她能勉強半坐在床上,這樣應該能舒服一些。
然后將茶水遞到董小宛的手里,用雙手攏著她的雙手,生怕董小宛手上還沒有力氣,端不動茶水灑到身上。
時千先從董小宛的身體狀況開始解釋:“你之前受了鞭刑,又被人勒住脖子差點勒死,所以昏迷了幾天。這兩天,我也給你找過大夫問過了。”
“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就是背上可能會留兩條疤,然后一時半會兒可能你還無法說話,因為喉嚨受損了。”
董小宛看了時千兩眼,又低下頭看著手里捧得茶水,咬著下唇。
手里真的沒有力氣,不太能捧起茶杯,只能靠在腿上,用指頭勉強維持著茶杯不倒罷了。
“留疤啊.....”董小宛嘴巴動了動。
她確實能感受到后背火燒火燎的痛,也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她究竟經歷了什么樣的折磨。
時千不敢置信地竟然看到董小宛突然輕笑了起來。
因為董小宛真的打心底里開心。
任何一個曾經經歷過死亡的瞬間,以為自己死定的人,看到自己還能活著,都會笑的。
明明活著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情,就如此的令人開心呢!
董小宛對著時千動了動口型,就兩個字:“謝謝!”
時千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一會兒撓頭,一會擺手:“別......別謝我!”嘴里客氣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那個,主要是冒襄,那個南京城的縣太爺救得你!我到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了,我只是奉旨將你從獄里帶出來了而已。”
董小宛還是笑,指了指茶杯,費力的舉起了一點,又快速的落回到腿上,灑出了幾滴。想跟時千解釋,她還沒有端起茶杯的力氣。
時千立刻“哦.....哦!”叫了起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記你現在身體還虛弱了,我來吧!”從董小宛的手里小心翼翼地將茶杯取出來,送到嘴邊給董小宛吹涼送到她的嘴邊。
董小宛確實干的厲害,也無法計較這些動作是否有些曖昧了,完全是生活所迫,將水從茶杯里咗了一口,沖著時千點了點頭,意思是可以了。
時千便把茶杯從董小宛的嘴唇邊拿開,放到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