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貿捋了捋胡子,沉聲道:“既然太子不喜歡這些紙上的道理,那我們便來談談事實。”
“太子對三皇子江文躍如何看待?又如何看待皇上為什么派我來這東宮講學?”
楚世貿已經位極人臣了,說話也沒有太多的顧忌,直中要害。
太子被他驚的冷汗都下來了,這皇家的事情,多少都是看破不說破,江文昭感覺這些問題,以他這太子的身份都無法回答。
楚世貿眼睛緊緊盯著他,壓迫感十足,嘴上卻說著:“太子放心說說便是,在這屋里的話,不會傳到外面去的。”
江文昭穩了穩心神,用很官方的話回答:“首先,三皇子德才兼備,父皇吩咐的事情都完成到了十分,堪當重用,對于父王來說是個好兒子。”
“至于楚師傅,已經位居內閣首輔,輔佐父王多年,對于朝廷的人事、政事都有一定的見地,父王派楚師傅來教導我學習,一定是希望我在您的教導下能更有長進。”
楚世貿聽著他的回答,竟然笑了笑,語出驚人:“太子的回答,冠冕堂皇呢!”
江文昭被這句評價弄的手足無措,什么叫冠冕堂皇?是在說他沒說實話,還是說不滿意他的回答?
但楚世貿反而對這件事情閉口不言了,話鋒又轉了回去:“太子,咱們繼續讀《韓非子》吧。”仿佛剛剛他從來沒有問過問題一般,開始逐句講解書中的君王之道。
江文昭精神不再如剛才那般渙散了,暗暗佩服楚世貿拿捏人的功力,讓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這句冠冕堂皇的評價像是在說他說錯了話,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說錯,胃口被高高吊起,剩下的時間,聽課也聽的十分專注。
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楚世貿收拾書本離開東宮,再沒同太子江文昭說一句閑話。
但是楚世貿收拾東西離開東宮的時候,倒是碰到了一個莽撞的侍衛,將他撞了個滿懷,手里拿著的書本也都散落在了地上,侍衛有些著急地幫他收拾起來,又急匆匆地致歉離開了。
楚世貿看著是個生面孔,他離開的時候,也有意關注著他離開的方向,發現他進了東宮太子的書房,正好是剛剛他離開的地方。
江文昭等到楚世貿走后,身子骨立刻軟了下來,癱坐在椅子上,進來了一水兒靚麗的宮女們服侍他,有捶肩捏背的,有喂蜜餞的,有扇風兒的,各司其職,亂中有序。
江文昭頭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斜倚在后面的靠背上,歪著脖子望著窗外,視線有些渙散,腦子里不斷地回想著楚世貿評價他的那句冠冕堂皇。
本來其實沒什么好在意的,他是太子,說出話來冠冕堂皇是應該的,可是楚世貿臉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不愧是內閣首輔,城府太深了,根本無法猜測。
江文昭有些喪氣,口中嚼著葡萄,故意將里面的小核兒朝天上一吐,落在旁邊,立刻有宮女就打掃了,像是對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
剛剛與楚世貿撞到的那個人,正是來到了江文昭的書房,立在書房門口,額頭上滿是汗,敲了敲門框,小聲說了一句:“太子,有事稟告。”
江文昭斜眼瞧了瞧,確定來人是誰后,將腿一上一下搭在了桌案上,揮了揮手,示意宮女們下去,她們便井然有序地魚貫而出,如出一轍地手上的活兒十分利索的收尾。
最后一個出去的宮女,甚至關好門,檢查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是否有其他的人監視或者監聽,確認安全之后才下去。
來人一身勁裝,十分干練,一看就是一個練家子,拱了拱手,半躬下腰回稟:“太子,按照您的指示,當年江南那個妖女確實沒死。”
江文昭一下子來了興趣,把臉轉向了他,手里提著一串葡萄,一個一個的送入嘴中,嘟囔著:“詳細說說。”
“按照您的指示,我們一直在查找當年那個女子的下落,但是不管是當年的那場大火涉及的人,還是封將軍豎起的墳墓我們都去查了,一切都和外界宣稱的是一致的。”
“但是當年北鎮撫司的副指揮使時千莫名其妙消失了半個月的時間,這件事情實在是讓人起疑,并且他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來了一個受傷的男子安置在樂培園胡同。”
“太子,我們有理由懷疑,這男子的身份可能有假。”
江文昭咧著嘴笑了一下,兩個酒窩深陷:“哦?這就有意思了。”
把最后一個葡萄嚼碎咽下去之后,好奇地問:“你去見過了么?可相似?”
來人愣了一下,語氣里不如剛才那么自信:“這正是可疑之處,這男子的長相十分俊朗,行為舉止也十分利索瀟灑,完全沒有當年那位妖女的一點影子。”
江文昭一下子把笑容收起來變了臉,面無表情,吩咐道:“不管是不是,京城這潭水都平靜太久了,用他攪動起來吧。”
打了個響指:“對了!楚善誠和那個妖女的故事,之前不是各個茶館戲樓里還說得挺多的么?最近講的有點少了呀,楚善誠都回來了,不得再替他宣傳宣傳?”
來人恭敬地答應著:“是,主子。”
“還有,找個機會,讓我接觸接觸,樂培園這個有意思的年輕人吧。”江文昭說完,把腿拿下來,邁到來人面前,給他那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行了,下去吧,別在這兒杵著了?”
來人又答了一聲:“是。”趕緊地跑出去了,不一會兒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三皇子江文躍最近接了一項苦差事,修堤壩。
因為今年如春的時候,冰川融化,京城西邊的河水決口,淹死了一些百姓,皇上下令江文躍去督工,把堤壩修復好。
一天天的和泥水、民工打交道,細皮嫩肉的皇子都曬黑了,可是贏得了朝廷內外的一致好評。
這不,剛從河流下游視察回來,湍急的泥水濺了江文躍一臉,滿臉的不耐煩。
有個侍衛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擠到江文躍耳邊說起了悄悄話:“三皇子,大理寺給楚善誠派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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