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色

第202章 退路

徐秋白垂下眸,道:“不足以讓她做什么,但足以讓我了解她的弱點,對她做些什么。”

“師傅,我已經安排好了。”

“謝家最強大的兩代人,毀掉一個,就等于毀掉另一個,您可信我?”

徐秋白面色羸弱,雙目里滿是憧憬跟祈求。

谷主看他半響,忽笑了,溫柔撫摸他的臉頰....

“阿律,我自然信你。”

廣陵谷三人逃出都城后,剝皮重傷,被抬了下去,但徐秋白抬眼就看到自己的師傅陰沉沉看著自己。

他不說話,只站在那。

“過來。”

徐秋白走過去了,卻猛然被廣陵谷谷主伸出鷹爪般的手掌掐住了咽喉。

活生生被他拉到跟前。

徐秋白面上露了懼怕,“師傅....”

“我瞧你,對那謝家女頗有愛慕阿。”

徐秋白皺眉,略隱忍,“不過是演戲而已。”

“都已被戳穿了,還演戲?”

“謝明謹高傲,跟她的母親一般,內在桀驁,若我一心癡戀于她,她反而不屑,我這般算計,并未為她沉迷,她才會覺得稀罕,那日她失了理智,竟容我廢話,就說明她是受到影響的,固然很少,但...聊勝于無。”

“呵,還能被你蠱了上床奪走元丹不成?還是會將天人合一的秘密告訴你?還是將謝家的真正的根基托付?”

谷主十分嘲諷。

語氣卻危險。

徐秋白垂下眸,道:“不足以讓她做什么,但足以讓我了解她的弱點,對她做些什么。”

“師傅,我已經安排好了。”

“謝家最強大的兩代人,毀掉一個,就等于毀掉另一個,您可信我?”

徐秋白面色羸弱,雙目里滿是憧憬跟祈求。

谷主看他半響,忽笑了,溫柔撫摸他的臉頰....

“阿律,我自然信你。”

明謹出了都城,趕到了焦城。

此時,焦城中的烏甲軍已經撤離趕往邊疆,街上的百姓似乎并沒有為多日前的動靜所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日子,除非國破家亡,或者朝廷政改,否則那些王族世家還有正邪風波,其實與他們都無干。”

王九靠著欄桿如此道。

天狗:“主上您做不了這樣的普通人。”

明謹轉頭看他,天狗說:“您以前說過,因為出身而得尊容跟教養,因此自命不凡,若是出身平凡而甘于平凡,那就不是你了。”

他這話有些冒犯,但又恰恰是她自己以前說的。

“所以啊,縱向尊容富貴而于風波來前求平凡安生,是太貪了。”

明謹閉眸嘗了一縷風,待拓澤趕來后睜開眼。

“查到了?”

“是,葉利家人的尸體都在亂葬崗。”

拓澤也沒多說,反正大概主上也都猜到了。

謝遠是不可能對其他人留有仁慈的。

“尸體可有折磨拷問痕跡?”

“沒有。”

“那就是單純的滅門滅口,要掩蓋秘密。”

明謹手指把玩著劍穗,沉思著:如果要掩蓋秘密,就得全滅掉才行,可朝廷那個還沒抓出來,她的父親大人為什么要冒險去邊疆?哪怕統帥之權在握,一旦背后那人將事情捅出來,對了,是因為對方手里沒有證據?

密信之事,大荒送來的是一部分,還有就是霖州城,那一部分不太重要,因為沒有具體指向。

這已是全部了?

可看剝皮這些人的行事章法,倒像是對方已經拿捏了致命的證據可以將謝家擊潰。

那么,她的父親此舉就是絕地反擊了,軍權在手,對外抗敵,對內無非兩個用途。

1,造反。

2,強殺仇敵滿門。

可大荒敵軍在外,若是她的父親要將它對內....那邊疆城池就全部得陷入敵手。

不,不至于,他不至于。

明謹捏緊了劍穗,心如擂鼓,但最終松手,對天狗道:“盡快把明月跟之檁以及幾個年少的弟弟妹妹以求學的名義安排出來。”

“拓澤,與我去一個地方。”

拓澤抬頭,“何地?”

“烏靈。”

前往烏靈的路上,拓澤見王九寄出了一封紅蝎印泥封口的密信,但信內并無文字,只有一個簡單的圖案。

他知道這是密信傳訊的一種,以簡單的圖案表達指令,是最機密的傳訊。

但這種圖案并不在他跟天狗等人馬的培訓之中,是以,他的主上還有其他的一隊人馬,是最機密的。

“好奇嗎?”山路之中餐風露宿時明謹問他。

拓澤想了下,搖搖頭,“我慶幸主上實力比我想象的更強,但不想知道,這樣可以確保它的隱秘性。”

“的確隱秘,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我都會讓他去做。”

明謹笑了下,喝了一口水,將并不美味的干糧吃完,翻身上馬。

“但我不明白為何去烏靈,您最近疲勞奔走,就為了權衡各方,為最壞的局面打算,如今去烏靈,自不會是為了回故里,莫非...莫非您懷疑廣陵谷的根基在烏靈?!”

“不知道,我只知道對它的調查已遍布各州省,卻處處都是迷障,那么真身很可能是一開始我們就略過或者沒法深查的地方。”

“要么在都城,要么在蘇家根基所在的鏡城,還有便是謝家主掌的烏靈。”

“都城可以排除,因為就算朝廷的人都瞎了,白衣劍雪樓鎮守,對方沒那個本事,否則也不會廣陵谷谷主剛出現,琴前輩就來了。”

“鏡城跟烏靈,無非二選一。”

拓澤:“鏡城我們去過,的確不能深查,但私以為,以蘇慎之那人想跟太宰隱瞞本性,又慣常拿別人當刀使,自己卻無辜無暇的作風,鏡城的可能性要低于烏靈,但烏靈...您認為謝氏三房出問題了么?”

“不,我三叔沒問題,但他能力不夠。”

大房之人能力出眾,襯托其他兩房能力落后太多,應付一般人還可以,若是廣陵谷就未必了。

“那個徐秋白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物,當初剝皮出現花羽山,后面卻消失無蹤....”

“當時已翻查徹底,并無廣陵谷痕跡啊?”

“就是因為第一遍查過了,加上是我謝氏根基,所以后來就沒查過了,對嗎?可后來他們從霖城再查,對方蹤跡轉移,你覺得他們可不可以轉到烏靈?反正烏靈多山水,隱秘之處也不少,這些年我對烏靈避諱,我父親對烏靈也十分冷漠,待三房隨我回都城,此后對烏靈掌控更是極弱。”

拓澤聞言驚動,“那...烏靈那邊不都是謝家附屬,不對,主上您的意思是這些附屬里面已然有人叛變?”

明謹不置可否,“趙太傅以前跟我父親還合作無間,如今呢?”

拓澤不語,在兩人進入烏靈地界后,他跟明謹分開,去查那些附屬家族的情況,而明謹自己則是孤身回到了謝家老宅。

夜深人靜。

好像隨著本家幾房的人去了都城,整個烏靈謝氏都靜了。

明謹穿行在夜色之中,很快到了宗祠前。

都城的宗祠全在謝遠掌握之間,都是該出現的,而不該出現的,才是她想要查的。

明謹站在宗祠前面,看著這跟都城幾乎一模一樣的密密麻麻牌位,很快,她鎖定了一個區塊。

從她高祖曾祖到祖父三代人。

“戰死,戰死,都是戰死....但,這里缺了兩個人。”

明謹的手指落在那空缺的兩個位置。

一個是曾祖父那一排的曾祖姑母謝枳,因她當年力挽狂瀾救了謝氏后離開了家族,在外游山玩水,再未歸來。

還有一個則是她祖父這一排。

這個人是誰,她沒有任何印象,好像整個謝家都將他遺忘了。

謝家少有背棄家族者,就算背棄,以家族的祖訓,也會引以為恥,會將之的故事留下來教育后人,不會這般抹除。

除非此人的存在本身于家族是大禍。

“算算年代,當時該是祖父掌權,讓他親自抹除的人...”

明謹轉身離去,深夜去了謝氏旁系故居的花羽山莊園。

這一夜,她見了旁系一位掌分族族譜家族耆老。

“少宗?”耆老小心看了周遭,生怕有人知道,因為他知道這么晚明謹親自到來,必有天大的隱秘需要咨詢。

“我查探過,周遭無人,不會有人知道。”

“好,趕緊進來,我不點燈,少宗可允否?”

“嗯。”

不點燈是怕有人注意到他一個高齡老者這么晚還不睡。

但靜默的夜色中,耆老請明謹坐下,鄭重問來意。

“我想問祖父那一代是否有一個子弟被抹除了痕跡。”

耆老一愣,后低頭,似糾結,又似猶豫。

“我知祖父定然叮囑過諸耆老舊人,務必將此人徹底封口遺忘,但如今形勢迫切,我需要確定一些事。”

耆老到底年紀大了,見過世面,倒也沒有惴惴不安,只是沉默片刻,道:“按照族規,族長不在,少宗權威為尊,若涉及家族安危,不必顧念亡者,除非是始祖定下的遺命,否則我可以違背上族長的封口令。”

然后,他說:“那人是你的四爺爺,謝青,當年你曾祖父一脈盡數埋在邊疆,亡魂枯骨,剩下的也只有謝枳跟你祖父兄弟兩人,當年你祖父還未及冠,尚年少,而這謝青更是年幼,我們在烏靈尚且惶惶不安,何況他們三人,便是遠在都城見了最嚴峻兇險的局面,后來,謝枳與先帝聯手蕩平奸佞,洗滌了冤屈,也拿回了應有的榮譽,先帝登基,你祖父掌了謝家大權,謝青則是不顧謝枳阻攔,為了父輩遺憾,去了邊疆,再后來....也不知為何,你祖父就抹除了他的痕跡,剔除族譜,給我們的答案是他桀驁不馴,意圖搶奪族長之位,已被驅逐。”

明謹在剛剛聽到邊疆的時候就心肝一顫,“邊疆?他參軍了?”

“是。”

“曾去過哪個城池“

“那可好多個了,你不知道,謝青是真正的少年英才,一身兵法冠絕昭國當代,他守過好幾個疆城。”

“可去過焦城?”

“焦城?不知道,倒是聽說他在軍部很有人脈,但凡他要的軍械,焦城那邊的軍械坊就沒有拖延的,這也讓他在戰事中如魚得水。”

“那...霖州城呢?”

“霖州城?欸,對了,我想起來了,當年他去的第一個城就是霖州城,其實也可以理解,因為霖州城曾經是你曾祖父等人埋骨之地,那一戰可真是慘烈。”

“少宗?少宗“

明謹回神,勉強笑了下,后來她離開山莊,進入凄冷的黑夜,站在樹梢尖端,她望著遠方懸掛高空的一刀彎月。

忽然眼眶有猩紅。

是不是越怕什么,局面就會往什么發展?

她終于確定了謝家最大的罪過跟隱秘是什么。

原來真的沒有退路了。

兩日后,明謹見到了拓澤。

后者給了一個答案。

“葉家有異心,但想的是投資東戰,另起爐灶,主要是那個葉家庶女極度游說。”

“但蕭家...”拓澤看了明謹。

明謹挑眉,“蕭禹沒那腦子,他的父親一切以蕭禹為第一,蕭禹與我交好,他父親看得出來,不會做這樣自相矛盾的蠢事,但另一個兒子未必。”

“我明白了,會查那位蕭大公子在謝家的心腹行跡,但如果對方真的躲在烏靈,那主上您待在這豈不是很不安全?”

“昭國于我還有安全的地方么?”

“有啊,祁連山,或者白衣劍雪樓。”

明謹瞥了他一眼,后者訕訕。

“不過你說得對,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于是明謹在烏靈蟄伏了下來。

而在這段期間,她一面調查烏靈隱秘,一面關注邊疆之事。

讓她每日提心吊膽又屢屢安心的是她的父親目前狀似在認真打戰,而且戰事結果很不錯。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父親還有這樣的軍事才華。

此時,邊疆。

謝遠看著地形堪略圖,跟諸將領談完策略后,他忽然一皺眉,伸手拿了邊上的杯子,喝完水后,將被子隨手放在后面的桌子上,待這些將領都離開后。

他扶著桌子走了兩步,邊上的畢二急忙扶住他,而畢十一則是飛快將拿水杯里的痕跡處理掉。

“主君,您現在這樣...”

謝遠看了他一眼,畢十一便不敢言語了。

坐下后,謝遠按住了心口,淡淡道:“你們說,她現在是不是一面怕極了我拿整個邊疆戰事做旗子圖謀權力,每日擔驚受怕,可又一面驚嘆原來自己父親這樣奸詐狡猾貪戀權勢之人原來也挺會打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