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稻香村那場激烈的廝殺,葉正泰和歐陽若凝當然是完全不知情。兩個人沿著大街慢慢地走著,卻沒有互相說一句話。歐陽若凝是因為之前那言語的曖mei與尷尬,此時還在紅著臉低著頭,兩只嫩白的小手則糾結在一起,不知為何要使如此大的力氣來握緊那黃褐色的馬韁繩。而葉正泰則依然是一臉淡然,遠遠地望著那斜下的夕陽,似乎能從那艷紅的色彩中看出些別的什么來,更似乎是在等待那黃昏的紫霞。
葉正泰突然在一座恢弘的府邸前面停了下來,歐陽若凝沒注意,自己的馬差點撞到葉正泰。倆人下馬站立,卻見這座府邸甚是雄偉,兩邊的圍墻灰蒙蒙的一直看不到頭,街對面的府邸雖然也都有相當規模,卻遠遠不及這座的森嚴氣勢,而且更比這座府邸看上去華美甚多。這大門前除了兩座威嚴壯觀的石獅子外,便無其他的華麗色彩,唯一顯眼的只有府邸上那碩大的牌子,上書“柱國安邦”四個大字。看提款,卻是太宗皇帝的手筆。
顧不得之前的尷尬,歐陽若凝打破沉默好奇的問道:“你不會是到這里來落腳吧?之前你說公主是你故人,我姑且信了。難不成連這柱國獨孤大將軍也成了你的什么親戚不成?”
葉正泰笑笑不語,上前輕輕叩了門,等門房出來后輕輕對其耳語了幾句,便站在臺階下靜靜等著。歐陽若凝見他不理會,不由得一賭氣,直接沖了上去,對著側門就是一腳踹開,然后轉頭對看著她動作發愣的葉正泰說道:“你這個木頭,笨蛋,傻瓜,獨孤家的人眼睛看得比天還高,等著他們出來給你開門還不得咱倆老掉牙啊。走,跟姑奶奶我進去。”說罷也不客氣,一把抓著葉正泰便進了獨孤府。
倆人一路走過前花園,走進內堂,路上遇到不少側目的下人,可這些仆人看到歐陽若凝,卻又張張嘴沒說出什么,不由得讓葉正泰覺得她這么闖門而入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再細眼四處環顧,卻是看不到什么蔥郁的草木或是鮮艷的花朵,大多數都是灌木或參天大樹。在把整個宅院嚴密的遮擋在毒辣的秋日之外的同時,配上那青石板鋪成的院落,更添了幾分肅穆。“年年月月花自開,月月年年人不同。”葉正泰不禁又想到紫依公主的一句詩。
倆人一路深入,卻是碰上了剛才的房門,看樣子他也是正準備去找倆人,便帶著他們往里來到了家主的內院后堂,并附上了茶水,讓二人稍作等待。
“你皺什么眉頭啊?這可是今年的極品毛峰,看來你不是喝好茶的料。”歐陽若凝看著葉尋皺著的眉頭,不禁開口取笑道。
這是今年的毛峰沒錯,不過沒好好炒青,更沒泡制得法,浪費材料而已。葉正泰尋思著,看著一臉自得的歐陽若凝,終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喲,難道說你這個傻丫頭也懂得喝茶不成?”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倆人站起來望去,卻見一名年約十七八的少年大步走了進來。只見他劍眉粗濃,嘴角線條剛硬,身上披著明光鎧,肩肘等關節處則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鎖子甲,腰間掛著一把長劍,而服飾則是明顯的六品武官。這便是當朝第一武官世家,開國鎮邊大將獨孤煬的孫子,下一代獨孤閥主獨孤炫了。
“切,你別狗眼看人低了,本小姐可是琴棋書畫茶酒詩賦無不精通的才女。”歐陽若凝顯然和獨孤炫熟識,嘴里豪不讓步。
“今天哪陣風把你吹來了,不會是又要拉本少爺出去抓鳥吧,這天色可有點晚了。”獨孤炫打趣道,說著便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旁邊的葉正泰,越看越是覺得眼熟。
“沒啦,人家是因為這個木頭要來拜訪你,才領他一路過來。你不會真的認識他把?我怎么不記得你有提起過叫葉正泰的朋友?”
“葉正泰,葉正泰……是你?!”獨孤炫把這個名字念了幾遍,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遍葉尋,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葉正泰,是,我是認識他,我認識葉正泰。”一邊笑,一邊大步跑上前去,一把結結實實的抱住了葉正泰。而葉正泰也緊緊的回抱著獨孤炫。
“天啊,這個鄉巴佬竟然真的認識你。”歐陽若凝卻是徹底的愣了。這個木頭到底是什么來頭?不但公主是他的親密故人,獨孤小閥主竟然也跟他如此熟悉,可朝中哪個王公大臣的子女沒有她不知道的啊,怎么從來沒聽說過叫葉正泰的呢?
“你怎么突然想到回來了?這么多年都沒你的音訊,我還想要是過兩年有資格帶兵了,要不要直接打上你的門去呢!”獨孤炫很是興奮,抓著葉正泰左看右看。“葉正泰,這個名字虧你也想得到。”
“主要是替家父在草原打理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便想休息一下,回京城來看看你,順便探訪下幼兒園的其他人。”葉正泰則還是一臉平淡,不過眼角的飛揚卻也顯示出他的高興。
“你來的可是真不巧。夏侯奉節帶兵去東郊演練去了,南宮蕭則在西邊當他的破守備呢,也不見他這個沒良心的去看看你,離你那么近。談星閱那個書呆子一天到晚悶在他城西那個觀星館不出來,蘇家的、李家的都進宮伺候太子了,你沒什么官職,怕是探望他們也不容易。”獨孤炫估計也是剛從外面回來,有些口渴,不忌諱的從桌上直接拿起了葉正泰的茶,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南宮在西邊我知道,可沒想到其他人也都這么忙。談大哥、箏老師和蔡夫子呢?總該還在城內吧?”葉尋看著獨孤炫把他的茶喝得差不多了,便一把奪過來。“從小你就搶我的東西吃,長大了還沒改這個毛病。”
“談神棍當大官了,忙得要死。箏大家則是跟著我叔叔跑到西北了,還好倆人不常回來,不然他們那個小崽子得煩死我。至于蔡夫子,去年告老回鄉了,總算不用在上朝時聽他老教育我要多讀書。”
“停停停!”倆人談得正歡,旁邊的歐陽若凝卻是驚訝之余,覺得自己被徹底忽略了。“死獨孤,你先給我解釋清楚,你怎么會認識這根木頭的?”
“哦,葉尋,不不,葉正泰和我小時候是一起長大的,我們都是紫依公主當年一道照顧過的孩子。”獨孤炫看著歐陽若凝看葉正泰的眼神,不由得打趣道。“怎么,怕我老跟他說話,他不理你了?”
“切,才不稀罕這個木頭呢。就是怕他欺負你,事先幫他給你打好招呼而已。”歐陽若凝聞言臉上一訕,還嘴道。
“本少爺現在可是堂堂京城東門守備,刀槍劍戟樣樣精通,射箭也是百步穿楊,他怎么能欺負了我?”獨孤說完了還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鎧甲。
“呵呵,你那三腳貓功夫,小時候打架你還從來都沒贏過我。”見二人說的有趣,自己又甚是開心,葉正泰也不禁打趣道。獨孤炫聞言臉皮一紅,不過他曬得甚黑,并不顯眼。
“哈哈,原來你小時候這么丟人啊。難怪蔡夫子一天到晚跟我說你小時候是個胡作非為的混小子。”歐陽若凝看到獨孤炫吃鱉,不由得很是愜意。倆人在京城官宦子女中也甚是熟捻,平常走馬斗雞沒少互相譏諷。
“還沒過門呢,你就會幫著他說話了。”看著歐陽若凝得意的嘴臉,獨孤炫一句話便讓她又紅臉低頭了。“對了,葉尋,不,葉正泰,距你出京也有十年了吧?咱們是不是去東郊把當年咱們埋的那些挖出來?”
“好主意,不過天色不早了,咱們順路先送歐陽姑娘回家吧。”葉尋點頭回應道。
“哼,還算你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