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坤

第二百七十二章 走了

兩口子說完,沉寂了會子。最近這程子心里總沒著沒落的。連著發生幾件大事,朝廷里卻是面兒上死水一灘。京城官員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逢國喪剛好是借口,彼此都不走動,也不打聽,干脆啥都不知道的好。

瞧時候不早,雅布忙傳轎馬一起進宮去了。

他慣騎馬,八月末的天氣,傍晚熱的蒸屜似的,曬了一天的地面,日頭落山了,都偷偷吐出憋一天的熱氣。轎車廂里悶熱,騎在馬背上好歹暢意些。

不能不頭疼。短短幾天光景,乾坤巨變。皇帝匆忙間晏了駕,雖說風傳身子不好有些時日,真到這一天還是覺著急了些。

朝堂里兩大權臣,兩座山似的逼人嘆為觀止,斗起來也是你死我活的,可突然就一個被貶,一個稱病,沒了聲響。

軍機上也癱瘓了。除軍務往上報外,太后讓其余的都壓著。說眼巴前先把大行皇帝送走了要緊。

這樣一來,倒顯不出大夏中樞停擺的痕跡。颶風來臨前的平靜,卻讓人喘不過氣來。

雅布心事重重,二爺前些日子漸漸露出有心奪權的跡象,跟以前不同,事事都跟多尼針鋒相對起來。或者也不是針對多尼,二爺是要開先例,試圖在朝堂打破多尼一言堂,廣開言路,集賢納諫。

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皇帝卻驟然升暇,萬事都擱置著。況且二爺這一走,只怕是再無回頭之日了。

大夏如今一副空架子,只憑太后一個人,能撐起來?除非啟用多尼……可多尼節骨眼病了,是真病了,還是拿捏太后?聽說幼帝降生那晚,多尼不怎么安生。

除了朝堂的大事,還有他的二姑娘。

突然間就被送了回來,如今雖醒了,人還不能說話。送來的人打聽不出什么,還是福晉眼尖,說是御前的德公公,塞了一個厚厚的荷包,德公公把什么都說了。

二丫是被人下藥了。后頭喝的方子也沒怎么管用,只怕是毒啞了嗓子。

那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素格怎么跑景仁宮去了?而且被下藥,是誰做的,上頭不追究,皇后就這么的把人給送回來了?

這不對啊。

皇后待素格是好的。前幾回見素格,素格都說皇后很是照顧。這是哪門子賬,如今都藏在素丫頭心里,且沒功夫問。

雅布心里憋屈。好好的丫頭,被人下藥,偏偏他現在顧不上問,只能忍著。

可要說這事就這么黑不提白不提過去,那可不是他的性子。

茲要知道是誰把他姑娘給毒啞巴了,這仇可就結大發了。他雅布一輩子沒多大出息,權勢富貴他都能棄如敝履,就一樣,護短。還護的特別厲害。就像永常,狗不待見人不稀罕的,可他罵得,旁人沾個手指頭試試!不給你撅回姥姥家去不算完。

素格跟胡太醫紙上往來幾回,知道自己真是被灌了毒藥,只是那份量并不重,不至于立時要了性命,所以后頭才撿條命回來。

那日從皇后屋里出來,海若拉她去瞧新出生的阿哥,呆了一會兒,她便回來了。出來到檐子下,想回乾清宮,沒走兩步就暈過去了。

誰算計她?她可真想不明白。

事后怎么又是皇后的令,送她回來,送她的還是小德子。聽依墨說,福晉認得小德子。

她想回一趟宮去。

她很想知道誰要她性命,還敢在景仁宮動手。

還有呢,打暈后她好似迷迷糊糊醒轉過來,四處黑漆漆的,雙手被縛著,嘴里塞的汗巾子,外頭有人輕聲說話,聲音很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她自己想著,聽著奶奶在一旁嘮叨,便有些煩。她現在最想跟依墨打聽,有好多事兒呢。比如立太子了嗎,寧妃還,活著嗎?自古去母留子,她覺著皇后不像是會留下小太子的生母的人。

舒蘭,唉,皇后到底趁心了。

二爺,只怕不高興。

小阿哥甭管從誰肚子里爬出來,只要是皇帝的,二爺這輩子跟那大位可是無緣了。

保一個沒牙的嬰兒,還要對付他的姥爺,死對頭多尼,二爺的路,怎么覺著越發的艱難呢?

對了,得設法見一次廣祿。也不知道他得空不得空。這會子他應該最艱難,最孤立無支。雖然她幫不上什么,可她覺得,興許他這會兒會想見她。

有些話,廣祿沒跟她說透,她卻聽明白他的心思。

在廣祿心里,大夏是第一位的,幼帝不是好選擇。

要依著他,革除積弊,更新吏治,推行新政,實在刻不容緩,這個時候,奶娃娃即位不是好事。于大夏,恰是危險。

下午她借口午睡,把人都趕走,只留下依墨。

“宮里頭有什么消息?”她胡亂比劃著,好在依墨很快領會了,兩個人便“說起話”來。

依墨摸了摸后脖子,“我也不知道姑娘想知道什么,您又知道什么。這么著,我從那晚上您回來講。”

宮里劇變,皇帝薨逝,小阿哥登基,舒蘭成了皇太后。現在爺跟福晉日日都進宮去服孝。爺得知皇帝歿了時,呆了一會子,把家里的銀錢都拿出來,交給永常,讓他給大家分了,萬一有什么,讓他務必救出姑娘去。

不過府里眾人有良心的居多,都沒拿銀子。要跟爺共渡難關。

福晉從那日您回來就下了死令,除采買外,所有人都不得出門。二門齊嬤嬤的兒子來瞧他娘,門上也都攔下了。這幾日大門緊閉,爺跟福晉進宮也是走偏門。

少爺來了幾次,姑娘都沒醒。少爺站在那里只掉淚。

少爺怎么沒見?對了,沒跟您說,大姑娘也生啦!少爺打大姑娘發動就過去守著。為啥?您這么聰明人還想不明白?那頭福大人忙著宮里伺候皇后主子,根本沒功夫回府,迎來了阿哥又接著要送走皇帝,得了親孫子,也只說知道了,再就沒消息。小福大人呢,那幾日不知忙什么,也沒功夫回府。到現在孩子面還沒見著呢!

論理兒少爺去不合適,可您是這個樣子,奶奶得守著您,府里可不就沒人啦。只能讓少爺去坐鎮。還好順順利利生下來了。

您說大姑娘也是,非趕著跟皇帝家一道生孩子!算起來,她發作那天,宮里頭也發作了。可咱們大姐兒費了老大的勁,愣生到了第二天。

聽少爺回來說,小福大人是得了新差使,要往關外去一趟,送王爺。您說說,剛回來沒多久,他就又要往那冰天雪地去。誰?還能有誰呀,就那位旗主子呀。脾氣不怎么好的那位。不過心地還不錯,幫過咱們大姐兒,收拾了那個狐媚子小婆婆的那位,就少爺叫他二爺的那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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