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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格心里蒙起不明不白的心緒，大部分是難過。心道原來她是這么個心思。以前總覺著她針對自己，不過是因為……唉，那會兒都不大懂這情字。躊躕了一會兒，拿簪子寫道，“其實我心里也有……”
翠微哭了陣子，拿帕子擦了眼淚。好在正是服喪期間，腫個大眼泡子也沒事。夜里狠狠哭的時候早過去了，心隨著淚水已經硬了許多。人吶，再難過，淚珠子滴干凈了，心也就麻木了，人也就老了一層，這事跟年紀無關。
耷拉著臉子瞧她寫，冷哼一聲，“你也愛著咱們萬歲爺？可惜，還是沒越過我去。萬歲爺是真會疼人，往心窩子疼那種，望著你時眼里有一汪碧潭……這輩子有過那種時刻，我知足了。”
素格愣了愣，知道她誤會了。可原來翠微跟皇帝也有過那樣蜜里調油的時候，難怪翠微肯陪皇帝渡過最后那段時日。兩個人是有過情分的，皇帝那樣的人，對先皇后如此長情，真難說他是個無情冷心的人。
所以這分人。
對太后，舒蘭，皇帝可是冷情的不能再冷情的了。舒蘭待皇帝，只怕不比先皇后用心用得少。最后落得個這樣結果。
想了想，飛快寫道，“混說！我沒想跟您搶。不然，您給我下藥……”
見素格提起舊事，翠微略略尷尬了一下，若無其事道，“既然知道我做的，還不跟皇帝挑破？你有這樣的好心？”
素格恨恨瞧她，忽然想起自己冒險見她的情由，這會子可不是斗嘴皮子的時候。
不由氣勢上矮了下去，失魂落魄指指自己，“我有自己惦記的人。那會子自己不知道。到后來…………，趕上這事兒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
翠微愕然，素格跟皇帝，她總覺著如果沒有自己橫加一杠子，沒準兒就成了。后來皇帝也偶然漏一嘴兒，說素格瞧著淡然，實在主意大的很。這跟先皇后頗相似。
翠微聽話音兒的功夫一流，皇帝很少夸人，更少將人跟先皇后比。她便跟宮里老人打聽，還真打聽出來，素格跟先皇后的行事很像，永遠淡淡的。
她還嫉妒過一陣兒，刁難素格的事兒沒少做。
可人家壓根兒不跟自己計較，原來是根本就沒瞧上過皇帝。
她喜歡誰？“你們家里有個寄居表哥，你瞧上他了？”
素格聽她不再“您”“您”的挖苦她了，瞪她一眼，心想翠微這是話本子聽多了吧？這也想得出。“不是，……二爺。”
她剛寫完，翠微已是噗嗤笑，笑完道，“我可真是蠢，對了，宮里原是有這些閑話的。可我偏不信，皇帝跟二爺親兄弟，你怎么能瞧上二爺，卻瞧不上萬歲爺一片心意？”
又自己琢磨道，“你伺候過二爺，難不成那個時候起的心思？……好了好了，我不問了，如今你怎么個打算？你……進宮就為打聽他來著？二爺替咱們小萬歲爺去北境戍邊去了。這個你不會不知道吧？”
素格點點頭，期待的望著她。
二爺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會突然被攆出京城？
翠微蹙眉，緩緩道，“這段時間事多，二爺走，宮里倒沒多少人留意。你這么著，今兒不是時候，你先出宮去，有了什么我讓人給你遞消息去。”
素格知道這是難事，原沒抱太大希望，有翠微這句話，好歹心里有了底。便點頭。
又在地上寫，“將來，出來，到我家去。”翠微要是被趕去守靈，只怕小命兒就搭那兒了。那么些太妃們，能得一份寬厚的供養都不錯了，她一個得了病的，想延醫問藥都是難事。至于她自己家，瞧康嬪那樣子，怕是回不去的。
若她這次見到二爺，她便請二爺想辦法，回頭將翠微接出來養著。二爺要是沒辦法，就找姐姐，太妃們守靈，也都是在內務府轄治下，關照一下總是能夠的。
翠微見了這幾個字，淚水糊住眼睛，吸溜幾聲，扭頭將眼淚擠出去。
離了皇帝，她們這些后宮的女人，跟無根的草一樣，不過是隨人擺布。像如妃，太后許能留下，可自己，又有病，又是皇帝生前最寵的女人，留下來礙眼嗎？
知道沒人幫自己，她也斷了念想。萬事靠自己，她也不是任人擺布的。
可這時候聽素格這個意思，震驚極了。
她跟素格，以前也是有怨有仇，后來也不知怎么又合了鉚，也是見面就嗆。倒沒想到她能這樣待自己。
她未必就走到這一步，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時候，有人給自己這份保證，突然有了后顧之憂的感受。
這世上，家里的人尚且靠不住，可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倒肯拿出來真心。
她狠狠地又吸溜一聲，壓低聲道，“有您這句話，我領您的情兒了。您要想幫我，我還真有件事求您。”說完她附耳在素格耳邊道，“我上個月月信就沒來，雖沒瞧太醫，可我有九成把握，我肚里有龍種了。”
素格張大了嘴，驚的沒了主意。
皇帝這病，病到后來，在房事上就越不知節制。不用用藥都離不開那個。而翠微一直跟著，這地耕的勤了，哪怕種子不攢力，可耕的多撒的多，沒準兒就成事了。
只是在遺腹子這事兒，她也沒法子幫她。
翠微不耐煩道，“我知道，一來不知是男是女，二來，這會子聲張開，太后那樣行事的，不一定讓我活到明天。可是，素兒啊，我這輩子就這么一個依仗了，又是……他的，我不圖旁的，能安安生生生下來，我們母子悄悄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茍活著，就知足了。你，能幫我，我念你一輩子好，你不幫，我也是拼死要生下來的。”
素格倒吸口氣，這翠微脾氣還真是不小。看樣子，這是打定主意的了。這回就是她沒來，也是要生了的。
她凝神想了想，指著自己寫道，“想法子，”又指翠微，“守靈。”
翠微知道她應了必定會想法子的，她的阿瑪眼瞧得重用，如今朝堂也沒幾個得用的人了。再說，福大人的兒媳婦剛剛給福家生了孫子，這兩條路總有一條能走通。于是放心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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