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坤

第二百九十三章 相見

雪地里最怕的就是睡著了,可人在那樣的處境下,能做自己的主的并沒有幾個。

虛幻的夢境浮上來,又溫暖又快樂,這樣的夢自然希望不要結束,然后人就在無知無覺中耗盡了體力,先前的打算,至多只能算是打算了。

廣祿懷里的素格手腳俱僵,身子也直直的掰不過彎兒來。他低下頭,和她臉貼著臉,心里亂得沒有一絲主意。這時,忽的聽到微微一聲氣息,高興的掉下淚來。

忙撣去她頭發上的雪,從她的氅衣帽兜里挖出她的臉來,眉毛上眼睫毛上,都是凍珠兒,亮晶晶的,天色晦暗,可他心底卻快樂得像撿回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摸她的手,冰得將他心底一激靈。忙脫了自己的紫貂氅衣裹住她,再狠勁給她揉搓,待她略緩過來,身子動了動,便駝她在肩上,急步回了山洞。

洞里留下的近衛見王爺肩頭橫了一個人進來,不敢多嘴,忙去取了一個破了口的瓦罐,到外頭裝了雪進來。這下里頭沒他什么事兒了,便到門口當值去了。

廣祿將火捅旺了,拿干草鋪好,抱回來的雪人放了上去,略掙扎了下,幫她脫去了凍成硬塊的外衣,依舊用自己的氅衣裹好,自己替她脫去了濕透的鞋襪,抓把雪使勁的搓起來。

素格的杏仁茶喝到一半,覺著手心腳心著了火,燙得痛。夢里大“叫”一聲醒過來,火光里一張雪白的臉,惦記了許久的眉眼就在眼前,卻有些不真切。

“主子。。。”她嘴唇翕動著,無聲的叫廣祿,翻身想起來。

她一動,觸到了一片溫暖堅硬的胸膛上。這才發覺她的腳在廣祿的懷里,從冰雪里換到廣祿暖暖的胸口,把自己燙醒了。

廣祿揉搓完,覺著腳上經絡通了,猶豫了一下,便將她的玉足兜進懷里,冰得他打了個寒噤。

“別動,女人畏寒,腳最不能受寒,寒氣從腳往里爬,將來要作病的。”廣祿大言不慚的道。作了病,將來不能給他生兒子怎么辦。

素格心跳的要出腔子,她的臉燒起來,搞不清楚是被火烤得還是害臊。她說不出話,卻更讓人覺得曖昧。

“上回你伺候我一回,這回就當還債。暖和些了嗎?。。你方才好像還叫我主子?成心跟我生分,千里迢迢的追來干嘛?”兩個人有過那段日夜作伴的日子,再見卻又生分了。廣祿心里生氣,又舍不得往狠了說她。

素格這一路上心里都七上八下,分開那么久,他又定了親,誰知道變沒變心。聽了廣祿的責怪,當下就掉了淚。

廣祿乜她一眼,一把將她抱進懷里,氅衣再圍過來,她就跟只貓一樣,蜷縮在廣祿懷里。

他伸出手,從旁邊揀了干茶往火上添,素格覷著他的臉,一明一暗,火光閃動間他的輪廓更加凸顯,仿佛千山萬水的jing魄都被他得了。

將手在火上烤熱乎了,他低頭攏了攏她的腳,又拉了她的手塞進自己衣裳里。覺著妥當了,定睛望住她。

肉皮兒還是發青,這回凍得不輕。

“丫頭,今晚嚇死我了。我怕再見不到你了。”他狠勁圈住她,這么久沒見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惦念。

素格笑一下,依偎過來,將臉上的淚水都蹭到他的中衣上。

還好,哪怕自己成了啞巴,他也沒嫌棄。

廣祿想笑,一晚上的驚嚇,好在最后兩個人到底見著了,外頭冰天雪地,山洞里卻有火堆,懷抱里還有佳人,讓人對這個世上生出眷戀。

素格聞著他周身散發的氣味,雖然出來不便熏香,可他身上自有一股干爽的男人的味道。這是廣祿本來的味道。

外頭雪綿綿的落,洞里干茶噼啪的響,火苗子呼哧著往上躥,打破了寧靜。

“這么冷,你來干什么,我原讓那九護著你。。。”

素格聽了望著他,指指自己,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他的心。

廣祿立即明白了,自然是因為自己突然離別,她心里擔心。

自己愛的人惦記自己,非要冰天雪地追來,就為瞧瞧自己可安好,這樣的話在這個時候聽起來比任何情話都動人,廣祿渾身一震,緊緊掬住素格,低頭便含住那片還青紫的嘴唇。

這么多年,除了額涅,他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決定,孤單久了,他早忘了有人心心念念惦著你什么感覺。

他先是纏綿,再就不顧一切,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身體里,兩個人從此合二為一,再不分開。

她想了他那么久,在宮里能時時聽到他的消息,不時也能見到他,就算不說話,他總會找機會定睛好好瞧她,那一瞬就把牽掛和惦記都傳遞給她,憑著這一面,她能安穩下來,等下一次再見。

可知道他被貶黜,被流放,她就由不得自己了。

不見到他,不能知道他是不是還安好,她便睡不著。

兩個人親近不是第一回,可這次剛經歷了一番生離死別,以前素格還害臊,這回她卻覺著非要如此才能證明他是她的。

其實她不知道,要一個男人真正屬于她,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所以廣祿一面親她,一面忍住自己的沖動。

他不是童男子,以前的女人,他不過是自己受用一次,根本不去想對方的感受。現在,想念這么久的二丫頭就在自己懷里,還差點失去了,他太想就此將她留下,留在自己身邊。就是她的氣息,也能讓他瞬間安靜下來。

而素格像孩子,得了糖果便不想丟開,可她恣意的迎,廣祿越來越按耐不住。

他不得不猛的推開她,瞧著素格詫異的眼神,又無奈的將她按回懷里。

“丫頭,等我。”

素格聽了一笑,沒聽明白,卻愿意就這樣依偎回他的懷抱,暖洋洋的,想在這片溫柔鄉里睡過去。

火光噼啪,外頭依稀聽到了人聲,似乎有人返回了。

廣祿將素格包裹好,安頓在火邊,取了熱水來,素格已是渴的冒煙,接過來喝得嗆了起來。廣祿道,“真是,以后一個人在家里可怎么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