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坤

第三百一十章 嬉冰

杏臻朝行轅中帳方向眺望,雪仍不休不止。

七爺瞧著她,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位的樣子,是不好打發了。

撓撓頭,他有了個點子。“說起來也容易,您聽我安排就是了。”

過了兩日,廣祿沒回來,貝勒爺的兵馬先回轉了。接了大福晉遞過來的奶茶,滿意的瞧著她往脖子上圍一條毛皮圍巾。

這是一只火紅的狐貍,毛皮上下沒一根雜毛,它的腦袋靜靜伏在大福晉的脖頸兒旁,眼睛溜圓的瞅著他。

好看,他的福晉就得這樣的養著,多好看吶。

大福晉輕輕撫著滑不溜手的狐貍毛,交給侍女拿了下去,一眼瞧見旁邊的塔拜,愕了一下。被勒爾貝一把拉到身邊坐下,嗬嗬笑道,“今年王爺來了,我怕手下的人毛手毛腳,照顧不妥,所以將塔拜帶了回來,有他替我減些擔子,我就能好好陪陪你了。一年到頭的忙。。”最后一句話帶了抱怨之意。

大福晉頷首瞧他一眼,看他把話吞了回去,微微一笑。

喀爾喀的規矩,并不要守孝。人死了,被禿鷲帶回天上,就是最好的歸宿。甚至悲慟也都要隨著一起消散。

話是沒錯,可福晉心底卻總覺著不大妥當。

塔拜乖巧的單腿跪下,右手扶膝道,“兒子絕不給大福晉丟臉,一定將差事辦的妥當,有兒子在,貝勒爺跟大福晉只管放心過節。”

這個兒子跟自己年紀只小了幾歲,做事倒比阿敏穩當可靠。大福晉點頭道,“我這里不打緊,要緊的是王爺。王爺頭回來草原過新年,萬事都要妥帖。”

說了幾句,干巴巴的也沒多的話。恰好這時外頭戈什哈進來報,杏姑娘回來了。

杏臻被七爺一番主意說得心花怒放,一進門卻見一屋子男人,腳步頓了頓,換了笑臉,上來寒暄。

勒爾貝瞧著一個花兒般的女孩子進來,著實眼前一亮。年輕的姑娘到哪里都招人喜歡,他也不擺著臉,聽福晉介紹了一回,揮揮手道,“這回你可有伴兒了。回頭讓東果跟她陪你,外頭有塔拜,里頭還要靠福晉操持。”

說著起身要出去,福晉起身笑著送了出來。

杏臻笑得腮幫子酸,勒爾貝剛過去,她便嘬了嘬嘴兒。

回頭卻見一雙極亮的眼睛正凝視著她,見她瞧過來,咧嘴笑笑,從她身邊踏步而過。

這眼神卻讓她不舒坦。

女孩子對男子的眼神極其敏感,是少年慕艾,又或是艷羨垂涎,她長成以來見的多了。可這雙眸子,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讓她渾身不舒服。

福晉目送他們走,回頭道,“貝勒爺都回來了,公事大致也結尾了,二爺那邊想必也差不多了,朝廷里衙門都關了,該歇歇了。你們頭回來,今年必是要好好熱鬧一番,也瞧瞧咱們草原上怎么過新春。”

杏臻應了一聲,扶大福晉往回,只覺背后一陣陰風,颼颼的冷的厲害。

七爺平素不勤快,隔日廣祿回來了,他腿腳倒利索起來,來來回回的張羅,吵吵著這些時日悶死他了,要去混同江玩冰車。

他倒是張羅了不少人,連鄂扎跟小福晉也邀請上了。二爺府的這些人,到了草原沒一天閑工夫,如今一年到頭差使卸了,怎么著也得喜樂喜樂。

果然被瑛子說中了,雪連下了幾日,這日更是下得淼淼的,漫天遍野,四野八荒都罩進了雪霧里。

有了上回教訓,這回出門,三位王爺搬出了全服車駕,浩浩蕩蕩的前呼后擁。

奇怪的是,杏臻沒來。這兩日天兒太冷,聽聞有些不適應,倒下了。

雖然聽說過滴水成冰,到了喀爾喀才算是見了真章。京城的那點冷可算的什么呢,見過喀爾喀整個屋子成了雪包子,才算到過喀爾喀。

年輕人聚到一起,早忘了王爺的身份,拉冰車的狗人越多越興奮,吠個不停,直到車上坐了人,便一力往前奔,素格被猛力一拽,眼瞧著自己便風馳電掣般,耳邊風聲呼呼,她將領襻上的猞猁毛領子使勁往上拉,只露出一雙眼睛,才勉強沒有被風刀割的痛。

東果樂得哈哈大笑,她卷著一件虎紋的斗篷擠在素格旁邊,風吹得頂棚上呱呱的響,越響她越叫的大聲,其實素格耳朵什么都聽不見,緊張的只顧瞧那大狗。

來回跑了幾圈,大家都熱出了汗。不過廣祿極少有這樣開懷的時候。他素來克制,人家有喜怒哀樂,他就只一種。平素笑也難得一笑的人,今日放開了,索性又換了冰刀,脫了斗篷往冰上一站,行云流水般滑出去,他骨相好,動作也流暢,旋來旋去的,像一條翩翩游龍。

七爺樂了會子,沖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笑哈哈來拉鄂扎跟廣祿,要比一回冰車。

鄂扎有些擔心,廣祿笑道,哪里就那么容易出事,現在河面都是他們自己人。于是三位王爺各自上了自己的冰車,七爺指著極遠處一個佛塔,“都往那里去,誰先到,就算誰贏。彩頭嘛,就那匹馬。”他指著一旁一匹寶馬,那是他到草原福晉單送他的一匹汗血寶馬。

這彩頭倒也令人心動。廣祿笑道,“若是老七贏了,我送你一只好獵犬。”七爺笑嘻嘻的說好,二爺輕易不說好,他若說好,必定是萬里挑一的獵犬。

三個人握緊了韁繩,火銃一響,立即放開韁繩,狗們都是訓練有素的,立刻便往前沖去。

廣祿小時候冰嬉上也能數得上,最喜歡冰上的速度,沒有阻力,全憑著各人的勇氣,才能贏了別人。

是以他壓低身子,慫恿著大狗們越跑越快。

七爺跟鄂扎起初并肩馳騁,鄂扎萬事都悠然,贏不贏的,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笑。他又有心讓廣祿贏了彩頭,所以并不著急。七爺不一樣,輸給廣祿也就罷了,必要比鄂扎快一些,所以他比鄂扎快了倆狗身,慢慢的瞧著廣祿漸行漸遠,身影模糊成一個黑點,轉個彎竟要瞧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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