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記,我在漢都和涪崗兩地進行了調研,特別是漢都,我認為我們漢川在工業基礎方面是具有很大優勢的,門類齊全,種類繁多,而且都具有相當雄厚的實力,這一點在漢都市尤其是可以得到映證,從航天航空到汽車制造,工程機械到機床設備,從精密儀表到電子電氣,從化工原料到生物材料,這些都有很好的基礎,……”
程頌很善于從自己調研中的材料來找到依據,作為常務副省I長,他也有多個渠道能獲得各種資料來作為佐證,對于漢川的條件,他是真心感到遺憾。
如此絕佳的條件,再趕上改革開放的機遇,漢川為什么就不能突破東—中—西這個梯次發展的規律,率先搶占先機,成為內陸發展高地呢?
“而且毫不客氣的說,漢都市的氣候環境、地理位置、地質條件都堪稱得天獨厚,加上作為中西部地區和成都、武漢、西安比肩的科研教育之城,漢都在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上的人才儲備和技術研發實力更是首屈一指,有著這樣好的條件,沒有理由不成為中西部地區的領頭羊!”
對于程頌慷慨激昂中蘊藏著的心急迫切,周遠望一時間還真有點兒感同身受,但是作為省委I書記,他來漢川多年了,甚至改變一個地方最艱難的還在于人,只有從改造人的思維觀念和思想作風開始,你才能真正做到對這個地方潛移默化的推動,而改變一個人已經很不容易,而而要改變一個群體就更難了。
“老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說實話,我剛來漢川時,或許比你的心情更急切,因為當年漢川的情況比你現在看到的更難看,……”周遠望臉上浮起一抹回憶的神色,“這幾年漢川的變化還是比較大的,但是正如你所說,漢川的基礎環境條件是在中西部地區居于前三的,甚至可以說第一也不算過,比起東部地區很多省份都要好很多,或許就是一個心理上的地域差距讓大家在思維觀念和思想作風上變得保守了,這也是我們省委一直力圖想要解決的問題。”
程頌其實年齡并不大,剛滿四十五,比起周遠望來,要小十歲,但是喊小程顯得有些不太尊重,喊老程總感覺有點兒把對方喊老了的感覺,但是最終還是定位老程,因為“老”字某種意義上也是代表一種尊重,同時也能確定程頌作為新來這在這個班子里的定位。
“周書記,……”程頌話音未落,周遠望就抬手示意稍安勿躁,微笑著道:“別那么心急,因為有些事情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我們要把問題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如何采取措施來解決,我們要找到切合實際的路徑,做到有的放矢,一針見血,……”
程頌本來覺得周遠望也有些玩太極的感覺,但是最后兩句話卻讓他心中微微一動,看來這一位好像也并不是沒看到這一點,而是同樣在尋找著機會來改變,這就好。
“我所說的不要心急,并不是說熟視無睹,無動于衷,而是要深入把問題搞清楚,有針對性的采取措施。”果不其然,周遠望繼續道:“漢川市內陸大省,在思維觀念和作風理念上肯定和很早就就沐浴在改革開放春風中的沿海省份有差距,我們省委省政府要解決的就是把這些思維觀念和作風理念就轉過來,而關鍵就在人身上,改變了我們的干部思維觀念和作風理念,那么我們全漢川的工作就好做了,而要改變干部的觀念理念和作風,首先就要從省到地市的領導班子思想開始著手,……”
程頌吸了一口氣,姜是老的辣,不動聲色就把話題握在了對方手中,而且你還得要承認,人家講的在理,這才是老謀深算。
“說說吧,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調研,我也知道你肯定有所收獲,今年是十五大之后的開局之年,但是大半年過去了,說實話,我和云祥對現在省里的情況不是很滿意,總的來說和你提到的印象差不多,等靠看的心態很重,或者是能力不足,不知道該干什么,遇到上邊催促起來,心里沒數,手里沒抓拿,于是干脆就把原來的老一套拿出來,頂多改頭換面一下端出來,糊弄著走,這就是我們很多部門很多地市給我的感覺,或者說這就是現狀。”
這個時候周遠望的話就有些犀利刺耳了,連程頌也才意識到這位書記不是看不到,而是早就看穿了,在等合適時機來進行改變罷了。
“周書記,您說得太好了,我調研發現的問題就是您說的這些,我們的干部思想作風和素質跟不上趟了,落后于時代了,還總是抱著原來那一套不放,下意識的把自己和沿海地區劃分開來,覺得沿海地區就是不可超越的,我們理所當然就應該比人家差一等,這種心態非常糟糕,直接導致了斗志意志和自信心的喪失,也就使得在作風、主觀能動性上自我矮化和降低要求,這樣一種狀態下,怎么可能把工作抓起來,怎么可能追趕上沿海地區?”
程頌說到后面都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擊掌扼腕之態了,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最是讓人不忿。
看得到差距在哪里,但是卻沒辦法一下子改變,或者說大家內心沒當回事,不愿意去為此改變,這如何讓一心想下來大干一番事業的程頌甘心?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工作千頭萬緒,但是我們總要抓到一些牛鼻子來開展,綱舉目張,老程你是發計委下來的,對經濟工作很有造詣,這么一趟調研下來,我想你肯定也有一些想法,不是單純在我面前發一番牢騷就算了吧?”周遠望笑了起來,“說說吧,近期你想做點兒什么事情,或者說,你覺得哪項工作現在需要馬上抓起來,抓起來之后能對我們一些重大工作帶來立竿見影的效果?”
這個問題讓程頌躊躇起來。
思維觀念和思想理念,歸根結底還是干部素質問題,但是這是要一個普遍性的問題,不換思想就換人這句話說來容易,如果大批干部都是這種狀況,你怎么換?再說了,不教而誅,也說不過去,當然實際上省委省政府也已經通過各種形式在加強干部思想作風轉變,但是效果還是參差不齊,很多人還是跟不上形勢。
對于自己來說,一個常務高官,組織人事輪不到自己多插言,他只能就事論事,談一談自己認為比較重要的工作如何來開展落實。
“周書記,十五大之后,中央出臺了一些重大決策和舉措,但是核心還是只有一個,那就是發展經濟,以改革開放開促進經濟發展,以發展經濟來解決改革開放和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種種問題,發展才是硬道理這句話永遠不過時,事實上我們現在存在和出現的各種問題,都是以前多年來積累起來的矛盾釋放,只不過在改革開放過程中疊加釋放出來了,可以說,只有一件一件的把這些問題處理好解決好,我們才能更好更深的推薦改革開放,同樣,改革開放釋放出來的紅利才能給人民群眾的帶來更美好更幸福的生活。”
程頌深吸了一口氣,“我在發計委分管高新技術產業司這一塊工作,近期國家發計委、國家經貿委、國家科委、國防科工委以及中央大型企業工委、教育部、財政部、國務院發展中心在一起調研戰略新興產業和關鍵核心產業的發展狀況,并已經拿出了一份綜合性的報告提交到了國務院,估計近期就會交給政治局研究,政治局研究后可能會出臺一系列的政策舉措來大力發展戰略新興產業和關鍵核心產業,這將是未來五到十年乃至二十年我們國家產業領域的一個重大決策,我認為我們漢川在這兩個領域都是可以有所作為,并且先行一步的,……”
“哦?”周遠望一下子就嚴肅起來,身體微微前傾,以顯示他對此事的關注和重視,“戰略新興產業和關鍵核心產業?具體一些,哪些產業,還有我們省該怎么做,對全省經濟發展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
“這個話題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不過中央大型企業工委的一位同志參與了這個綜合調研報告的主筆,而且在其中起到了主導作用,他在這方面的造詣很深,甚至得到了總理的贊許,總理還親自圈閱了他執筆的報告一稿,后來我才知道這位同志是我們漢川長河集團上掛到中央大型企業工委去鍛煉的,一般說來上掛鍛煉也就是三個月吧?應該已經到期了,這位同志還沒有回來么?”
程頌其實是知道沙正陽還沒有回來的,但他要先打個埋伏,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把這個人要到自己手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