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有成竹?呵呵,這話得你給我先拍了胸脯才行,我們秦都的情況你也很清楚,省里邊高瞻遠矚,已經覺察到了我們秦都未來隱憂和危機,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策,我作為具體執行者,怎么來讓秦都避免未來十年二十年后變成一個沒落的資源枯竭型城市,必須要早謀劃早動手。”朱鳳厚態度很鮮明:“我來找你,就是這一個目的,我知道你腦瓜子好用,這一次又到京里去開了眼界,肯定有更好的構想,怎么樣,不至于讓我空手而歸吧?”
“朱市長,我記得我之前都和你大概聊過一些吧?”沙正陽撓了撓腦袋,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沙正陽說了一聲進來,梁錦柏端著一杯茶進來:“主任,朱市長,這是您要的祁門紅茶。”
“瞧瞧,朱市長,剛才還說我們高高在上,我知道你老家是皖省的,喜歡祁門紅茶,昨天知道你要來,專門讓小梁去替你買來一筒,正宗不正宗我不知道,不過這份心意你可得要領。”沙正陽笑著道。
“行了,正陽你的心意我領了,小梁,辛苦你了,日后到我們秦都來,我也要用我們當地特產的來好好招待你們。”朱鳳厚大方的道。
梁錦柏能感覺得出來這位秦都市的市長和自己上司關系不一般,看他們熟稔程度就能略窺一二,而且說話很隨便,聽說這一位朱市長也是省里邊很看好的新銳干部,有傳言他到秦都擔任市長只是一個過渡,極有可能到年底就要接任市委I書記。
“朱市長您太客氣了,主任聽說您要來,很是高興,所以專門叮囑我去買茶,而且早上一大早就閉門謝客,就等您大駕光臨好和您把茶言歡呢。”
梁錦柏的話把朱鳳厚說得眉花眼笑,當然他也知道這話里邊有多少虛實,但聽起來也挺舒服,這個年輕人也挺有靈性,待人接物有一套。
“呵呵,你們沙主任不把我當成惡客登門就好了,我可不敢奢望他能每次都這么款待我。”朱鳳厚擺擺手,“不過小梁,你們沙主任年齡雖然不大,但是本事可不小,你跟著他好好學著,未來會受益匪淺的。”
梁錦柏連連稱是,這才退了出去。
“正陽,咱們也就不繞圈子了,攤開來說,秦都現在的狀況還行,雖然今年煤價有下跌的勢頭,但是總體來說,秦都經濟得益于煤價的持續上漲,市里邊和大部分區縣的財政狀況都不錯,也就西邊兩個縣略差,但是誰都知道秦都經濟就是靠著煤,煤價跌,生活苦,但也熬得過去,可如果煤挖完了呢?那秦都還有什么,農村老百姓還能種點兒土豆玉米土地刨食兒吃,那城里人呢?干部們呢?”
朱鳳厚點燃一支煙,他基本上不抽煙,但是點燃煙的時候就意味著壓力大或者正在認真思考問題了。
“我在市里邊提出來這方面的想法時,有些人認為是言之過早,杞人憂天,有些人更是覺得閑的沒事兒干才來操這么遠的空心,還有的人干脆就說你朱鳳厚哪怕從市長到書記七八年也就不得了了,難道秦都的煤七八年就挖完了?”
朱鳳厚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我們的干部,嗯,或者說領導干部任期制度還是有些弊病的,尤其是在基層,管好我這一屆的事兒,至于下一屆甚至下兩屆的事情,與我何干?難道我都退休了,還能追究我責任?再說了,這種情況我有多大責任?省里是有要求,但是省里這么些年來,哪一屆哪一年沒提這方面的要求,客觀困難那么多,要想找借口找理由來回避逃避這些問題,誰找不到?誰不會?”
沙正陽微微動容。
資源型城市在這個年代并不難過,秦都也好,武陽也好,雖然在經濟總量上不及漢都、涪崗和宛州、昭陽,但是在人均GDP上并不差,甚至要比宛州強得多,而要論財政狀況,涪崗和昭陽都比不上武陽和秦都,至于宛州就差的更遠。
問題是這是現狀,如果只想要這幾年的情形,肯定不會差,但是十年后呢?
按照預測,如果在勘探儲量沒有大的增加情況下,秦都的煤炭資源按照目前的開采進度,十年沒有問題,但是十二年到十五年左右可能就會日漸枯竭,而武陽的情況也差不多,其油氣資源也已經過了開采巔峰期,預計十年后就會迅速進入一個資源型城市的發展后期,該如何應對,都是需要盡快提上議事日程的。
在這一點上,沙正陽還是比較敬佩周遠望和王云祥這兩位主要領導的。
很顯然二人不可能干得到十年后,周遠望擔任省委I書記和王云祥擔任省I長都有三年時間了,也就是說周遠望大概率事件一兩年就要離任,而即便是王云祥接任省委I書記,并干滿一屆,也就是能在漢川再干六七年,也就是說,這二人都不可能干到未來武陽和秦都資源枯竭的時候。
說一句不負責任的話,他們二人完全可以在口頭上提得很高的高談闊論,把解決這些資源型城市未來發展路徑問題說得頭頭是道,但是卻可以行動上當矮子,這種情況不少見,甚至在很多地方是常態化。
都是政壇上擔任重要領導的政治精英人物,怎么可能看不到這些問題?
哪怕是一個縣委I書記縣長都能想得到這類資源型城市未來十多年后會面臨什么樣的困境,你省委I書記省I長,市委I書記市長,會看不到想不到?
看得到想得到,并不意味著就愿意去解決或者改變什么,從政者都是要首先考慮自身仕途發展的,省里要從省里角度考慮,投入太大,但是從考核角度來看,是否能獲得更大的政治收益,這就是政治領導需要考慮的。
但周遠望和王云祥卻是在這方面表現出來了足夠的遠見卓識和政治擔當,這也才有朱鳳厚如此急迫且有如此魄力來推動此事。
沒有省里主要領導的明確態度和決心,朱鳳厚作為市這一級領導他也不可能無視自己的政治前途而把絕大精力投入到這上面來,還不如趁著資源市場好轉時加大投入趁機干一屆某個好去處走人,這恐怕也是很多人希冀的。
這其實也就是一個政績導向的問題,決定一個領導前途的仍然是上級組織的政績導向。
只有從上至下,根據不同的實際情況,分門別類的拿出政績考核目標,確立起正確的導向,才能讓下邊的人按照這個導向指揮棒走。
就目前來說,發展經濟,GDP數據和老百姓增收增長率,應該是一個主流導向,但是也需要根據各地實情有所區別。
朱鳳厚想要做到的就是既要讓秦都的GDP增長和老百姓收入增長保持著一個較高增速,同時又要逐步減輕全市對煤炭產業及其相關產業的依賴性。
大力發展非煤產業,進而使得非煤產業在整個全市GDP中的比例不斷提高,最終實現健康發展。
讓以后的秦都市就算是煤炭資源真的枯竭了,經濟、就業和財政收入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響,還能繼續的發展下去。
為此,朱鳳厚甚至覺得秦都市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付出經濟增速放緩、財政收入增長放緩的代價,甚至也還愿意將財政收入的相當大一部分通過基礎設施建設補貼、財政補貼等方式來鼓勵適合秦都市的新興產業發展,以此來帶動整個秦都的非煤產業發展。
“朱市長,你可要考慮清楚,要實現一個地區,尤其是像秦都市這樣的資源型城市產業轉型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所要遭遇的阻力有多大,你可能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沙正陽沉吟著。
既然朱鳳厚下了這個決心,有這樣的情懷和魄力,他當然要助對方一臂之力,沒有理由有這樣道義情懷的干部,最終卻要落得個不討好的結果,這既不符合組織的用人導向,同樣也是自詡要改變前世中很多遺憾的一面的沙正陽所不能接受的。
“我當然有。”朱鳳厚坦然道:“周書記和王省I長也專門和我談過,讓我要有心理準備,但現在挨點兒罵,受點兒埋怨,不理解,總比十多二十年后老百姓都來戳脊梁骨說姓朱的辜負了老百姓期望,耽誤了秦都的轉型發展好吧?”
“好,既然你有思想準備,我當然樂意奉陪。”沙正陽也笑了起來,“其實在和你聊了之后,我就專門花了一些心思來對秦都的條件進行全方位的分析了解,也有一些構想,但是因為畢竟是紙上談兵,還是不太踏實,有了思路,但是還得要去實地摸一下底,琢磨一下,才敢拿出來。”
“行,你定時間,看多久,我全程作陪。”朱鳳厚也點點頭,“不過你給我露個底兒,從哪些角度?”
“嗯,初步規劃了一下,新能源產業,我和你提過,這是主導,另外就是新材料產業,這比較細分,現在還不敢敲定。”沙正陽也沒遮掩什么,“還有,就是我覺得秦都的旅游資源也還是相當豐富的,古跡相當多,歷史上出土的文物和古城、古宅遺址不少,這方面市里邊沒有考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