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返塵世
睹物思人,韓洪生夫婦還是日漸憔悴,尤其李婷,簡直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
獨生的兒子數日不見,盡管有他的好朋友劉想整日在身邊,盡己所能排解二位老人的憂苦,博二老一笑。
日子一天天過去,為了好友,劉想動用了家族的一切能力,定要把該死的韓端挖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惜總是無功而返。
表面上他在陪著韓端的父母,這些都是在暗中悄悄進行,不為外人所知,如果韓端在場,一定不會相信劉想家竟然能調動這么多的人手。
每天,一堆人都去那惡龍坡,但又總是失望而歸。
韓端懵懵懂懂地從山里走了出來,山洞里果然有另外一條出路。憶起洞里發生的一切,只覺得如在云里霧里,但腦子里的被裝進的東西卻不是假的,更不知道何時才能完全消化掉。
對杜前輩的佩服已經不是言語能夠表達,在出洞前,韓端特意又回到塑像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似乎唯有沿襲這古代的禮節,才能表達心中的敬意。不想這一磕下去,竟還有些意外的收獲。
天色尚早,在一處好不容易發現的水洼旁,韓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影子,覺得頗有點在逃犯的味道了,臉上在落下懸崖時的疤痕已經結痂,還好穿的都是短衣、短褲,雖然破了點,倒也不能算作衣衫襤褸。
不過狼狽的僅是外形,可能是服食了不少異果的原因,身上還沒有餿了的味道,反而有淡淡的清香氣味。
些許小傷,比起韓端的意外收獲,已經算不得什么。“囚禁”在洞里這幾天,他沒有了時間的觀念,嘴里倒是淡出了個鳥來。
他考慮地比較簡單,壓根沒想失蹤了這么長時間,學校早里已經亂了套了,父母也大老遠的被揪了來。
現在就是一心想趕緊回去好好吃上一頓,對起肚皮老兄。匆匆洗了把臉,把亂作一團的頭發稍稍做了整理。
回到市區時,天色還早,到學校還有一段距離,他也沒顧上別的,看到那家比較熟悉的餐館就一頭扎了進去:“老板,來三碗肉絲面。”
這動作已不能叫吃飯了,韓端幾乎就是搶起碗倒進了肚子里,連湯水也一點不剩。
摸摸肚皮,感覺還差點,又叫道:“再來一碗!”
端面的小姑娘剛剛為他擺好了三雙筷子,以為后面還會有人來。聽到他叫,一回頭的功夫,卻見三個空碗擺在桌上。大驚之余,忍不住掩嘴偷笑:這個民工不會是餓死鬼投生的吧。
在洞中連續幾天不見天日,韓端臉色呈不健康的白色,唇上的胡須也冒了出來,還好胡子本來不多。
還算英俊的外形早已邋遢的沒了樣子,加上臉上、身上的傷痕,有些破損的衣服,再這樣吃法,勢必容易引起人的關注。
以前在這兒吃過,老板娘在同學中評價向來不高,人稱“心黑手辣”,她自有更大的擔心,吩咐服務員把那塊“小店概不賒賬”的小牌悄悄擺到了他的桌子上。
韓端摸摸口袋,還好,幾十塊錢,夠付財的了。這幫家伙,怕是把自己當成吃“霸王食”的了。大概看自己的樣子不象什么好人,又不敢明說,說不定悄悄叫人去了吧。
他暗暗氣惱,大聲說了句:“狗眼看人低。”
摸出二十塊錢,一聲拍在桌子上。韓端覺得情緒好象不太受控制一樣,自覺多了些戾氣。
想想又好笑,也許是在洞里面悶的時間太長,很容易激怒。不過這招倒好使,看在錢的面子上,店里也沒人多言,第四碗面很快就端了上來,速度還比前三碗快了不少。
但他已顧不上別人的眼神了,又把一碗面條扒了進去,才打了個飽嗝,舒服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總算好受多了。
這么多東西丟下肚去,也給漲得不行,韓端坐在座位上動都不想動。看著好心服務員送來的那碗面湯,實在是喝不下去,就四處看看吧,權當喘口氣休息一下。
這個小店跟學校隔了幾條街,東西也便宜,不少同學都知道這個地方,經常會跑來打打牙祭。因時間尚早,吃東西的人也廖廖可數。
看了半天,沒發現有熟人。摸摸背后的小包,都在,這里面可有不少好東西。吃飽之后不愿動,這一段時間又沒休息好,就有些乏了,不自覺地迷糊起來。
“老板,我真的錢包被人偷了,我回學校馬上拿了錢送回來還不行嗎?”清脆的女聲驚醒了韓端的好夢,一個激靈爬了起來。
韓端看到一個女孩正在跟老板娘計較,長得倒不賴,穿得也整齊,據判斷肯定不會吃白食的。
他在心里偷笑,店里看樣流年不利。女孩身材瘦削,彎彎的眉毛,雙頰也很有特色,別人都是“酒窩”,到她這兒成“酒線是很漂亮,他卻也不怎么在意,就專心看小氣的老板娘會怎樣處理。
胖胖的老板娘看來今天心情不好,態度極其惡劣,有些出言不遜,一點也不懂得惜香憐玉。
韓端想她是不是因聽自己的話受了刺激,女孩的面前也就一個吃了一半的小碗,一個小碟子,這么樣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再怎么吃也沒多少錢嘛。
要在平時早就沖上去了,可這回經歷一番生死劫回來,韓端卻不似平時那般沖動了。
依舊冷眼旁觀著,韓端自己都能感到心態比以前有了很大變化,至于究竟為何,卻還沒來得及細想。
大約欺她面生,女孩幾番解釋沒有收效,老板娘仍然不依不饒,絲毫沒放過的意思,擺明要把某處受到的氣撒到這個小姑娘身上了:“你也別啰嗦了,實在沒錢就把上衣先壓到這兒,等你拿了錢來贖。”
吃飯的人少,也沒個好事的仗義執言。女孩子面嫩,又很少經歷這樣的場面,一時之間禁不住心里的委屈,居然嗚咽地哭了起來。
韓端無名火被勾了起來,這么大熱天的,女孩兒如果脫下外套,里面鐵定只有內衣了,也太過分了吧。
正好女孩轉身抹淚,韓端看到她胸前戴著的那枚校徽,原來這嬌滴滴流眼淚的姑娘還是的校友呢。
心中有氣,他故意擺出壞壞的樣子走到吧臺前,用中指敲敲老板娘面前的臺子:賬老子付好了。什么狗屁玩意,你就沒個遇到意外的時候,這點小錢還斤斤計較?”
韓端拿腔拿調,自感匪氣十足,暗自得意是劉想看到自己這副德興,會做何感想。以前的他可是最愿意做得修養十足,任何時候都希望能顯得彬彬有禮。就算前陣子因“校園事件”別人對他指指點點,也能安之若素。
現在全變了,不會是那些花花綠綠的破果子吧,讓自己連性子都發生了變化,難道它們還有“亂性”的作用不成?
既然做了,就索性到底。他把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錢都掏出來,又一次拍在桌子上:“夠不夠?”
生意人的原則,只要有錢,就一切好辦。老板娘裝模作樣地回頭,又拿計算器加了加,報了個錢數。韓端如數把錢給了她,僅剩下的一塊錢空中一拋,又裝回口袋里。
堅決不做無謂的冤大頭,豪爽到把自己唯一的家當付了小費,就算漂亮女孩面前也不至于。
女孩見韓端說話痞氣十足,細看面貌、神情又不似那種大兇大惡,人家總是幫了自己的大忙,勉強道謝。
韓端這次看清了,女孩長得確實不是一般的漂亮,梨花帶雨的臉龐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女孩搞不明白眼前的韓端是什么路子,看他的穿著邋遢,儀容不整,又不那么像好人,當然不愿產生瓜葛:“這位師傅,太感謝您了。您能在這兒等一會兒嗎?我回去拿了錢就和同學送來。”
聽出女孩心里其實還是有點害怕的,韓端裝出玩世不恭的樣子笑了笑,大度地一揮手:“不用了,老子一會兒急著趕路呢。”
女孩遲疑了片刻,說道:“那多謝您了,能留下您的聯系方式嗎,手機號也行,我一定會還錢的。我是醫大一年級的學生,名字叫―――”
“我沒有手機,現在也還沒地方住。”韓端故作不耐煩地回答,還手機呢,早就粉身碎骨了。
半開著玩笑,韓端心里也憋著笑,看女孩一臉的尷尬,不再逗下去了。到現在才出面,本身就顯得不夠厚道。又是校友,也許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碰到呢,自己這副狼狽相到時被傳揚出去,無疑雪上加霜,更于聲名不利。
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學校里還不有的是男生愿意請吃東西,相比之下,這十幾塊錢算得了什么,自己也不是沒請同學吃過飯,就當她同學吧。
韓端臉上還是掛著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再一擺手:“不用說了,大家同學嘛。我也不想知道,也沒想要還,一點小錢而已。”卻已不敢再自稱老子了。
女孩瞪大漂亮的眼睛看韓端,眼前這人說是從建筑工地上下來的還有三分相像,連個手機都沒有,還沒住址,壓根不像好人,怎會是校友?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起來。
但無論怎么懷疑,人家總是幫了自己,不信也得信:“能告訴我你是哪個班的嗎?我回學校就給你送去。”
韓端搖搖頭,并不覺得自己有多不妥。不過再粗心也能猜到她的心思。
哼,竟然小看自己,心里沒了開始時的好玩感覺,女孩子真麻煩:“我是臨床系的,名字你不用知道了,這點小錢也不用還了。”
從口袋里摸出僅余的一枚硬幣,吹了聲口哨,拋給了女孩兒,“老子手里就這么多了,送你坐公車回去吧,路還挺遠的。”
說完,韓端一副瀟灑做派,頭也不回的出店去了,但一身的傷痕,破爛的裝備,無論如何也灑脫不起來。
自己忍住好笑,還是快走要緊,現在的狼狽,可不愿意尊貴的校友認出。
總算清靜了,韓端吹著口哨,心情愉快的走在回學校的路上。掏冤枉錢請陌生女校友吃飯倒沒感覺,但最后這一塊大洋卻讓他著實得意。
原來施與是這么讓人痛快,哪怕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印象中深深刻下了先師杜龍那句話:醫也―――俠之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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