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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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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府,寧安堂。

彼時賈代儒帶領賈敕、賈效、賈敦、賈赦、賈政、賈琮、賈珩、賈珖、賈琛、賈瓊、賈璘、賈菖、賈菱、賈蕓、賈芹、賈蓁、賈萍、賈藻、賈衡、賈芬、賈芳、賈蘭、賈菌、賈芝等都來了。

一個個面色震驚駭然的看著堂正中靜靜躺著的那具尸身。

沒人敢相信,素來身強體壯的賈珍,從未聽說過有何惡疾,就這樣突然暴斃而亡。

只是宗人府已經帶仵作前來驗過,排除毒殺和他人所殺。

之后的事,就有賈家自己處置了。

明堂之上,哭聲震天。

因東府暫無主事人,神京城門封閉,賈敬一時也進不來,便暫由賈赦主事。

他先吩咐去請欽天監陰陽司來擇日,擇準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開喪送訃聞。

又請來一百單八眾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后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

另設一壇于天香樓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孽醮。

然后停靈于會芳園中,靈前另外五十眾高僧,五十眾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

可諸般事安置妥當,卻現差了一極重要的人,若無此人,談何喪禮?

那便是孝子。

賈珍自有嫡子,只是這嫡子如今雖保住了性命,卻仍在昏迷中。

而且,據數位名醫說,便是養好了傷,以后能不能下床,也是未定之數。

因為賈珍那一椅子,應該打斷了脊椎大骨……

若果真如此,賈蓉雖為嫡子,賈珍亡后,到底能不能繼承這寧國府的家業都不好說。

不過這些自有賈敬明日回府后來做主,眼下賈赦要做的,只是給賈珍選出一個臨時的孝子來。

賈代儒捋著白須緩緩道:“寧國之后,以嫡所出,并無許多,長房血脈凋零啊……如今寧國正派玄孫,除卻蓉哥兒,便只有賈薔、賈菖和賈菱三人。賈菖已過四旬,比亡人年歲還高,不合適當孝子。賈薔又不在京,便只有賈菱了。”

此言一出,一個二十來許的年輕人,幾乎掩飾不住眼中的狂喜,忙站出來,跪地道:“珍大伯素來最疼我,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心里和刀絞一樣,能為珍大伯做回孝子,便是死也心甘了。”

這份巴結模樣,讓人不大喜歡。

賈家人雖無長謀遠智,可誰又不是傻子,怎看不出賈菱的小心思。

只是眼下,似乎也只能讓此人出頭了。

翌日清晨。

皇城,大明宮。

養心殿內,隆安帝看著送上來的密折,眉頭皺起,有些意外道:“賈珍死了?”

大明宮總管太監戴權躬身答道:“萬歲爺,昨晚亥時末刻沒的。宗人府已經派人帶著仵作去驗過,并非他殺,是得了疾癥暴斃而亡。太醫院王老院判那里,也得了答復,雖不知怎么得的疾癥,但應該不是有人作惡。不過……”

隆安帝面色肅然,問道:“不過什么?”

他天性多疑,從不相信一個人好端端的會突然暴斃。

戴權忙答道:“不過賈珍臨死前,曾和他的獨子賈蓉生過沖突,大聲喊道,是賈蓉給他下了毒。這一點,太醫院王院判那里得到的回應是,不是毒,是清心散。就是,讓人清心寡欲的。”

隆安帝奇道:“賈蓉給他老子下清心散?這又是為甚么?”

戴權遲疑了下,不過看到隆安帝眼神瞬間凌厲起來,唬了一跳,忙道:“許是因為賈珍總叫他的兒媳婦,也就是賈蓉的妻子秦氏,單獨相處,給她畫水墨丹青。還總讓秦氏給他煮冰糖蓮子羹,賈蓉擔心……擔心他老子扒灰,所以就讓秦氏,在冰糖蓮子羹里下了清心散。賈珍知道后,當場拿椅子砸壞了賈蓉,這會兒還昏迷不醒呢,據說傷勢極重,就算好過來,怕也只能癱在床上了。”

隆安帝聞言大怒,一拍御案罵道:“這起子枉顧人倫的畜生!”

他正要抬舉賈家,想拉攏開國功臣,分化元平功臣的軍權,旨意都擬好了,沒想到又出了這茬子事。

元平功臣當然是忠于大燕的,也忠于天家。

可他們效忠的對象,卻是太上皇。

太上皇傳位于他后,雖百事不理,可只出宮一次,就造成偌大風波。

原因何在?

除了滿朝景初舊臣外,最重要的就是,大燕軍權,依舊牢牢在其手中。

盡管隆安帝也不信他的皇位還會在動搖,可天子本就是世上最沒安全感的人,若不手握足夠自保的軍權,他連晚上睡覺都睡不著。

賈珍死活,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可是,賈家出了這樣的事,卻拖延了他抬舉賈家,進而布局軍權的步伐,豈能讓他不怒?

正這時,忽地養心殿外,有大太監夏守忠急急進來,手中捧著一密封漆盒,進殿后跪地道:“萬歲爺,揚州府送來緊急密折。”

隆安帝聞言,眸光一凝,戴權上前,似笑非笑的看了夏守忠一眼后,接過漆盒,仔細打量了一遍,見蓋印封條無損缺,對隆安帝點了點頭,隨后方打開漆盒,拿出密折來交給隆安帝。

隆安帝展開密折看起,臉上擰起的眉頭居然漸漸舒緩開來,待看到最后的數字后,竟大笑三聲,連夸三句:“辦得好!辦得好!辦得好啊!”

不過最后,目光凝在一個人名上,若有所思起來,過了稍許后,忽然看向戴權問道:“你方才說那賈珍之子賈蓉,如何了?”

戴權忙道:“回主子的話,賈珍之子賈蓉被賈珍打斷脊椎骨,眼下性命雖保住了,可仍昏迷不醒,且就算醒來,恐怕也只能癱在床上。”

隆安帝不置可否的“唔”了聲,緩緩道:“朕記得,賈薔,似也是寧國公賈演的正派玄孫吧?”

戴權忙道:“正是如此,不過,如今賈薔不在都中,賈家已經指派了另一位先寧國公玄孫賈菱,為賈珍孝子。”

隆安帝聞言,冷笑了聲,雖未再多言,細眸中卻是眸光閃爍。

世勛承嗣,豈是賈家想指誰就是誰的?

笑話!

揚州府,鹽院衙門。

一早,小書房內賈薔用著早飯,見香菱一張白里透紅的俏臉上水潤水潤的,笑了笑。

香菱見賈薔看著自己,登時羞的不敢抬眼,埋頭扒飯。

昨夜她因驚懼哭的停不下來,雖賈薔百般哄勸也無用,薔二爺便果真用了強,強勢止淚。

想起昨夜她如八爪魚般抱了賈薔一宿,這會兒只回想一下,就覺得身子軟的提不起力道來……

吃完飯,香菱就趕緊收拾了碗筷,在賈薔的笑聲中如小兔子般逃走了。

不過香菱走了沒一會兒,賈薔就迎來了兩個意外的客人……

“李叔、孫姨,你們這是有事?”

賈薔起身,讓二人落座后,李福看了看手里的拐杖,心里一嘆,看著賈薔道:“昨兒亂哄哄的,我們想來看看,也不讓出門。這會兒瞧著,你也不像有事……”

賈薔笑了笑,道:“沒什么事,運氣好,逃脫了。”

李福聞言嘆息一聲,緩緩道:“是啊,運氣好,逃脫了,可運氣不好,又當如何?我老了,也廢了,做不得許多。好在,你孫姨娘身手還在,尤其是被人堵截的時候,她的暗器,能助你脫困。而且,你孫姨娘耳朵好使,周圍有人埋伏,她都能聽出來。往后,讓她跟你身邊吧。”

賈薔聞言一怔,隨即笑道:“不用不用,你二位都上了年紀有了春秋,能在聚鳳島上幫我培養一批好手,就已經幫助良多了。怎還好拆散二老,讓孫姨娘來保護我?不是客氣話,也不是生分外道,當真不需如此。”

李福沉默稍許,道:“五年,你孫姨娘保護你五年,就回來。非獨為你,你若有個好歹,金沙幫也難逃滅頂之災。婧兒,下半輩子也活不好。”

孫姨娘笑道:“莫要小瞧我,昨日若是我在,十丈之內誰敢圍你都得死。”

說著,輕輕抬手捋了捋鬢間亂,看似極尋常的動作,可賈薔卻聽到一陣“咄咄咄”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

他駭然看向周圍……什么也沒看到。

然后就見孫姨娘上前,在窗欄、幾案,椅子、門框等處,拔出一大把五寸長短的繡花針來……

賈薔眨了眨眼,真誠的看著孫姨娘問道:“孫姨,不知你這門手藝,有沒有傳女不傳男,傳內不傳外的規矩?不過論起來,如今我也不算是外人……”

孫姨娘好笑道:“怪道當家的總說你鬼精鬼精的,見到好處就成這樣了?我這手藝倒沒什么不能傳的,只是我打五歲起雙手開始泡藥酒,泡的骨頭粗壯,又在手指上掛鐵疙瘩墜著繡花,繡了十年,直到最后繡成一幅百鳥朝鳳圖,圖上的鳥兒纖毫畢現,一絲一毫都亂不得,最后,又練了五年的暗器手法,才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若想學,我可以教。”

賈薔笑了笑,拱手道:“孫姨說笑了,我還是習慣用腦子來解決難題,武俠風不大習慣,此事永不再提就是。不過,我也果真不需要孫姨天天護著。你老若有什么真傳弟子,倒是可以借我用用。也不讓她們去干什么臟活危險的活,每次我出門時,幫忙趕個車就好。”

孫姨娘聞言,想了想道:“倒有兩個,雖學得不精,卻也有我六成的手藝。只是手上靈巧,心眼兒卻實誠,若是跟了你,你得多看顧著些。”

賈薔笑道:“這是自然!孫姨和李叔,就好生在聚鳳島上,安享清福就是。”

李福沉悶了許久,最后問道:“婧兒什么時候能回來?”

賈薔聞言,眼睛微瞇道:“快了,就快了。不過,她是去辦私密事的,往后你二老,卻不可同外人說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