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

第三百三十三章 立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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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我不是替他們說話,只是,即便要打,總要有個罪名罷?”

文字輩里年歲最大的賈敕,須發都花白了,看著已經被寧國親兵按倒行刑,卻被賈薔之言唬的連大叫都不敢的八人,忍不住說道。

賈薔這番“殘暴”陣勢,是賈家從未有過的。

百余人被嚇的鴉雀無聲,賈敕能出列,倒是出乎賈薔的意料。

不過,也只是出乎意料罷。

賈敕是五房家長,五房……比其他房好不到哪去。

賈薔看著賈敕,淡淡道:“打完再說。”

說罷,不再理會。

不過二十杖,挨打的人度日如年,其他人倒不覺得漫長,杖罷,賈薔看了賈蕓一眼后,賈蕓從袖兜中拿出一疊紙箋,開始誦讀這八人的罪過。

說起來也沒甚新奇事,這八人即便是造孽,也造不出禍國殃民之災禍來。

無非打著國公府的旗號,行一些插手訴訟,給涉黑幫派、賭坊、青樓當靠山,放印子錢等下作勾當。

這些勾當,都是記到寧榮二府頭上的。

順勢時,或許不算甚么。

朝廷上袞袞諸公,還真未必在意一些升斗小民的生死悲苦……

但到了逆風時,隨意哪樁罪過,都可能成為轟垮賈家這座大山的蟻穴。

所以,賈薔豈容這等事發生?

待賈蕓誦罷,賈薔淡淡道:“賈珍在的時候,為了得一個好名聲,也為了省事,不妨礙他高樂,所以祖宗定下的規矩,成了一張廢紙。但是,從今天起,敢犯族規者,一定是嚴懲不貸。這些人不是很有本事,很會弄銀子攢家業嗎?那好啊,家族分的房宅,分的田產,悉數收回。不義之財沒收,我當然不會要,但要拿去償還你們犯下的罪孽……”

“憑甚么?賈薔,你憑甚么收回我們的房子,憑甚么沒收我們家財?”

賈菖聞言差點沒瘋了,顧不得親兵在側和背部劇痛,瘋狂嘶吼道。

賈薔不給其他人起哄的機會,居然退讓了,連連點頭道:“好好好!既然你不服宗族管教,那就直接見官罷!來人,送賈菖一家前往順天府衙,告訴韓琮大人,賈家在清理門戶,自查罪孽,由他秉公執法!”

說罷,連反悔的機會都不給賈菖,一擺手,兩個親兵就要將亡魂大冒的賈菖拖了下去。

賈代修有些坐不住了,顫巍巍道:“家主,家主按祖宗家法治家,自然是,自然是極好的。只是……俗話說得好,家丑不可外揚。這里都是同族之人,你要打要罵要罰都容易,可果真送了官,那……賈家也沒光彩哪!賈家沒有光彩,家主你作為一家之主,臉上也要遭人抹黑。一族之人,合該親親相隱才是正理……”

賈薔聞言,若有所思,但還是搖頭道:“賈菖不服管教,給臉不要臉。既然如此,就讓順天府去管罷。憑他那些罪孽,就不止沒收家財那么簡單了,他不蹲十年八年的大牢,韓琮大人鐵面判官的美名算是白得的。”

賈菖聞言,整個人都崩潰了,連連大喊道:“我伏了,我伏了,賈薔……家主,我伏了!”

賈薔又看向其他七人,問道:“你們呢?可伏不伏?”

這七人干過甚么自己最清楚,果真去見了官,最少也要三五年大佬要蹲。

越是上面的人,就越知道牢里那種地方,到底有多黑暗,有多兇險。

別說三五年,三五天都可能暴斃掉一個人。

所以他們還能說甚么,只能認了。

賈代儒反倒也動了惻隱之心,道:“家主,這些孽障雖罪責深重,可他們家人卻是無辜的……”

賈薔搖頭道:“既然享受不義之財時沒落下,受罪過時,豈是一句無辜不知就能服人心的?”

賈代儒緩緩道:“果真一家人凈身出戶,連個落腳地也沒有,那怕是要一家人都要凍餓而死,總還是給留條活路吧?家主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賈家在黑遼有兩處莊子做祭田用,不如打發了他們,去那邊當個莊頭……”

賈薔冷笑道:“當莊頭?豈不便宜了他們?從祭田里分出二十畝地來,讓他們自己去種,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們愿意不愿意苦干贖罪了。就這樣罷!”

說罷,一揮手,讓人把這八人帶下。

賈薔又看向其他人,道:“你們以為,只他們八個在胡作非為么?我告訴你們,遠遠不止!屁股下面有屎的,你們這些人一大半都逃不掉。不要心存僥幸,不是沒查出來,也不是不愿發作,更不是因為勞什子法不責眾。賈瓊、賈藻,賈蘅,還有你,你,你……”賈薔在人群中又一連串點了十幾人的名字,每點一人,那人必面色瞬間慘白,最后,賈薔冷笑道:“你們私底下做的那些勾當,哪一樁能瞞得過我的眼?今日不發作你們,不是不能,而是想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因為至少,你們還不算太無底線。

從今往后,賈家人必須人人熟讀《大燕律》,上面能干甚么不能干甚么,都寫的明明白白!做不了賈家的棟梁,也不能再給家族拖后腿抹黑!

咱們都是同宗族親,同一個祖宗,是天底下最親近的賈家人。

果真再遇到這種知法犯法的糊涂人怎么辦?

你們私下里勸是沒法勸的,誰發現了,來告訴我,我來讓他清醒。

但是記住,這不叫出賣,更不叫反叛,這叫同族之親,這才是大親!

幫犯錯的人矯正錯誤,避免犯下更大的罪過,難道不是真正的親情?

但凡有這樣講親情的,族里都會重賞!查實罪證后,最少也獎十畝地!

對于這樣不避罵名,也要為宗族親人好的,賈家絕不吝獎勵。

親親相隱那是對外,不是對內,對內,咱們要真心幫助他!”

這番話一出,百余名賈家宗族人,一個個都和對方拉開了距離,隱隱防備起來……

明白人則紛紛于心中大吸冷氣,狂呼一句:

真狠啊!

就像幫助賈菖、賈菱他們八個那樣,真心幫助嗎?

從今往后,誰還敢作奸犯科?雖說都是親戚,可大多數人在族里總會有一兩個不對付的,往后豈不是時時有人在背后盯著?

那可是十畝地啊!

榮國府,榮慶堂。

聽到東面遙遙傳來的戰鼓聲,賈母唬了一跳,緩緩站起身來,望著東面,好似能看破重重院落,看到宗祠大院。

鳳姐兒正在同她和王夫人匯報抄家所得之財,見賈母站起身,笑道:“這必是薔兒又在弄鬼!弄個破鼓來敲,沒安生的時候。也怪道老祖宗就喜歡女孩子,男孩子實在淘氣……”

誰料素來疼她的賈母卻呵斥道:“你懂甚么?這是國公爺當年從戰場上帶回來的聚將鼓!一直放在宗祠里,老寧國公在時,出征前必擂鼓聚家將。”

鳳姐兒聞言面色微變,又賠笑道:“我原道來家里這么幾年,也算是長了見識了,家里的事就沒我不知道的。不想,竟還有這樣的大事我不清楚……”

賈母又在鴛鴦的攙扶下,緩緩坐下來,啐笑道:“你才見識了多少,也敢夸口。莫說你,便是太太也未見識全乎呢。”說著又是疲憊一嘆,道:“原想著能素凈兩日,瞧著罷,用不了多久,必又來事。唉,攤上個這樣不省心的重孫,我怕也熬不了多長時日嘍!”

王夫人和薛姨媽忙勸不至于,賈母也不怎么聽得進去,對鳳姐兒道:“抄出這么些來,除了現銀被拿出去大半賠給受他們造孽的人家,其余的房宅、田莊、門鋪、園子,就有這么多?”

鳳姐兒點頭道:“誰能料到,這幾個管家,竟會這么富!這份家底兒,連我也是比不了的。”

賈母笑了笑,卻道:“這有甚么稀奇的,你看看朝廷上,那些官兒家里比皇帝還有錢的,多得是。哪一個天子不愛民,不想國富民安?不照樣禁不住下面的官兒,打著皇帝老子的名頭在下面搜刮。這國一般,家也一般,什么時候都禁絕不了。天子圣明了,下面的官兒貪的就少一些,家主有能為,下面人弄鬼的事也就不多見。”

鳳姐兒聽聞覺得大長見識,忽又笑道:“老祖宗果然英明,這事都能看的這樣透徹,不得不服!我昨兒還奇了呢,清點抄家所得的人,都是東府薔兒從外面尋來的。原以為必是十分妥帖靠譜的,誰知道清點的時候,居然也被拿下了三個,原來這三人抄家時趁機往兜里藏了些。本來顧及薔兒的體面,我沒打算說出來。可聽了老祖宗的話,這才明白,原來便是再賢明的主子,也禁不絕這樣的奴才啊!”

王夫人聽了面色卻微微一變,輕聲道:“他連他自己手下的人,都這樣防著么?”

賈母擺手道:“用人原該這樣用,咱們里面的娘們兒,只用人不防人,結果養出這么一群背主的奴才來,都成笑話了。太太是個菩薩性子,做不得這惡人,忙完這幾天,我讓林之孝家的帶些管事媳婦來,我和鳳丫頭親自盯著,這一回,可不能再鬧出這樣的笑話來。”

說罷此事,賈母又問熙鳳道:“明日的大宴都準備的如何了?各家的請柬都送出去了?”

鳳姐兒笑道:“聽平兒說,準備的還算妥當。珍大哥在時,尤大嫂子雖然管不得事,但也有幾分能為。再加上平兒,還有林妹妹帶著寶妹妹、三妹妹她們一起合計,已是八/九不離十。請柬也都讓人送出去了,南安、西寧、東平、北靜四家王府的,再加上除了修國公和平原侯府外的那些家公候府第,也都送去了。只是有一家,我也拿不準主意,到底該不該送,還求老太太賞個主意……”

賈母奇道:“這請柬送不送,還要我來拿主意?哪一家啊?”

鳳姐兒還未說話,薛姨媽笑道:“莫非是尹家?”

鳳姐兒一拍手笑道:“可不就是她家嘛!”

賈母聞言,果然也遲疑了起來,道:“咱們往外送的請柬,說的并不是玉兒的生兒。她的生兒不好請這么多人家來,倒顯得咱們拿大了,對玉兒也不好。既然說是為了給薔哥兒封侯辦宴,那……請一請,也無妨。想來,他家也是打發人送份禮罷了。”

聽說再嚶就退訂,我鐵骨錚錚風吹涼會怕?

今天果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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