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

第七百二十六章 寧侯,老夫還有一孫女兒……

第七百二十六章寧侯,老夫還有一孫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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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島船塢。

賈薔、齊太忠并陳家、李家、彭家三家家主,另有齊太忠先前就急招而來的江南六省九大家族,皆為巨富。

賈薔并未多與他們言辭交道,對純粹的商賈而言,除了巨大的利益愿景外,任何語言都是虛弱無力的。

船塢內,海船還未成型,只鋪了一個底座。

但這底座,賈薔用步子丈量了下,粗略估算應該有五十米左右。

賈薔未見過如何造船,也給不出甚么化時代的建議,倒是江南九家里,有一老頭兒似通此道,在高處看了看后,“咦”了聲,問道:“有意思,真有意思。這船竟鋪著斜肋骨,和大燕的完全不同啊。”

齊太忠笑道:“老司馬,說說看,這西洋番鬼的船,和大燕的船孰優孰劣?”

復姓司馬的老者一身錦衣,老狐貍似的呵呵笑道:“那我可就直說了。”

齊太忠看了賈薔一眼,道:“但說無妨,寧侯若無寬厚的容人之量,也不會操持這些事。”

司馬老者笑道:“那也是。說來也是緣分,正巧老夫和粵省十三行的夏家有些交情,去他家看過。了解一些,卻也不知道對不對。不過聽其所言,感覺咱們大燕的海船,好像要高明的多啊。”

賈薔對身旁之人道:“去請大匠來。”

又對司馬老者道:“本侯素來主張,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若大燕的海船果真比西洋番鬼的船還好,那就更好了。本侯不會為了體面,就強行追求西洋海船。”

一陣馬屁不要錢似的堆來,賈薔只當耳旁風。

未幾,船塢管事領著一個老人一個西洋番鬼過來。

賈薔同司馬老者道:“老丈且說說看,大燕海船的長處。”

司馬老者笑道:“咱們大燕的海船,有廣船和福船兩種,其中廣船尤佳!

廣船視福船尤大,其堅致亦遠過之,蓋廣船乃鐵力木所造,福船不過松杉之類而已,二船在海若相沖擊,福船即碎,不能當鐵力之堅也。據聞倭夷造船,亦用松杉之類,不敢與廣船相沖。

但廣船難調,不如調福船為便易,廣船若壞,須用鐵力木修理,難乎其繼。且廣船造船之費倍于福船,而其耐久亦過之,蓋福船俱松杉木,楸蟲易食,常要燒洗,過八九訊后難堪風濤矣,廣船鐵力木堅,楸蟲縱食之也難壞。此廣船之利弊也。

對了,最難得的,就是一種密法,叫水密隔艙。在海上,縱一艙漏水也無妨,仍有其他艙在,海船就能航行。

這西洋番鬼的船沒這能為,一旦漏水,可就慘嘍!”

賈薔聽聞此言,隱約記起前世似乎確實聽說過這項技術,一直到現代仍在使用。

正當他遲疑時,就聽船塢大匠笑道:“這位老爺說的都對,只是漏了一個要命的短處。”

司馬老者奇道:“甚么要命的短處?”

大匠道:“廣船福船,皆下窄而上寬,狀若兩翼,在里海則穩,在外洋則動搖。其實西洋番人也有這樣的船,他們將這樣的船叫戎克船。此類船的長處就是靠近里海航行能為強,且風帆需要很少的船員就能操作,還具有水密艙,抗沉性能好。短處就是硬式風帆帶船飛跑的能為差,船速上不去,遠洋慢許多。而且,水密艙不能加厚船殼,抗炮打能力差……這些,都是小的身邊的西洋船匠告訴我們的。他們說,水密艙他們也見過,可這種艙會導致不能鋪設多層甲板,讓火炮的載量減少。”

眾人聞言都大吃一驚,道:“還要載火炮?!”

賈薔笑了笑,道:“西洋番鬼在四海燒殺搶掠,靠的就是這些,歐羅巴大陸多以海匪起家。咱們大燕的青史上,每數百年便有一個輪回,始終走不出這個圈子。為甚么?說到底,無非是每到王朝中末期,人口繁多,土地兼并嚴重。太平年間百姓都吃不飽飯,一旦遇到災年,就更不用說了。

西洋人也會遇到這樣的問題,但他們解決了這個問題。靠的就是西洋番鬼的商賈和傳教士,開著船滿世界的跑,當先鋒斥候。隨后,他們的水師就帶著火炮火器趕到,燒殺搶掠殖民占有。

據本侯所知,這一二百年來,他們把世界大多數的金礦、銀礦都占了去。這還不算,連人口都擄掠了去當奴隸。

我大燕乃王者之師,當然不會學鬼畜行徑。但是,也不妨咱們去開疆辟土,建一番萬世基業……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也太虛,你們未必懂,懂了也未必信。就且先在商言商罷……張工,你繼續介紹這艘船,有甚么長處。”

那位大匠雖聽不大懂賈薔在說甚么,可也覺得高深莫測,似乎在做一件能流芳千古的大事,他提了提氣,又問了西洋番鬼幾句后,才答道:“侯爺,這四桅大船西洋番鬼們管其叫蓋倫船。蓋倫船用的是多層疊加船身,您看,那些斜肋骨,就是為了多建幾層甲板。

還有這船身,足有二尺厚,非常結實!勞倫他們說,這船的抗炮擊能為強。且因為用斜肋骨鋪龍骨,所以可以鋪設多層甲板,每層甲板上都能裝備大量火炮。即便不裝炮,也能多裝許多貨。又能采用軟式風帆,吃風面積大,可以以極高的船速航行,極適宜遠洋。

當然,也有短處,短處就是軟式風帆操作麻煩,需要大量熟練船員。且軟帆在面對風向變化較快的海況時比較吃力,所以近海航行性能不如戎克船,也就是福船和廣船。大概就是這些。總的來說,福船廣船適合在近海用,四桅大船則適合做遠航艦船。”

賈薔點點頭,道:“明白了。很好,繼續這樣造下去罷。有任何難處,都可以提。本侯雖不在,有管事在。管事辦不到的,就傳到京里。若是著急,則可先告訴齊老太爺。”

張大匠聞言自然再三稱謝,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造船會這樣吃香。

如今他在這里干一年,頂過去做十年都不止,自然會用心去干。

賈薔想了想又道:“還是要多教出些徒弟出來,往后造的船只會越來越多,多到你想象不到。只眼前這些工匠,實在差的太多。張工,莫要小家子氣,掃帚自珍,把手藝藏著掖著帶進棺材里。本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你一個保證,帶出五個好弟子,本官保你一九品,十個八品,二十個七品。正經科甲皇榜提名的進士,起步也不過是個七品。你若是能帶出一百個,本官保你一家三代,世代為官。”

白馬湖上,一艘客船飄蕩在。

船內布置的比尋常高門的正堂都要奢華舒適,各種西域、西洋珍寶隨處可見。

厚厚的高山羊絨毛地毯上,設兩排楠木交椅。

正上方又有二主座并齊,賈薔與齊太忠分坐左右,余者則坐交椅。

“寧侯,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落座后,寧家家主寧昌恒想起方才船匠熱血沖頭,一副愿為賈薔上刀山下火海的氣概,感慨不已。

在這個時代,“官”之一字,其誘惑之大,便是對巨富而言,都無與倫比,更不要說一些匠籍之民。他們連正經科考都不許……

果真能改匠籍為官,可就不是一代兩代的事了,可想而知,那姓張的工匠會如何為之。

賈薔小小年紀,就有這等手段,著實讓這些商賈側目。

賈薔搖了搖頭,這些人還完全不懂能橫渡大洋的船意味著什么,道:“都是他應得的,只要忠心辦事,本侯從不吝賞賜,朝廷亦是如此。”似不想說這個,畢竟事關朝廷制度,容易讓人攻訐,便側過頭去問齊太忠道:“齊老,就這九家么?”

齊太忠笑著搖頭道:“他們可不是九家,背后牽扯出來的富商之族,九十家都不止。”

賈薔擺手道:“太多了。內務府錢莊股,在京里只分給宗室諸王和武勛親貴,連朝臣都不賣。再者,想得這份股,也是有條件的。齊老可曾與他們說過?”

齊太忠笑道:“寧侯交代之事,豈敢耽擱?三年后,賣光土地,這沒甚么,商賈傳家,雖說多有人買地,但誰也不指著這個吃飯。京里的宗室和勛臣都未有這個寬容時間,我們能有三年,已經很不錯了。卻不知寧侯為何厚待我等?”

賈薔道:“因為你們不是與國同戚之族,雖也受國恩不淺,畢竟,沒有一個太平盛世,便沒有你們這份家業。但你們自己未必會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本侯理解。所以,三年內你們看到了到手的實際利益,三年后自然會答應賣空大燕國內的地。反彈少一些,也就沒那么多麻煩了。本侯再三勸朝廷里的一些人,不要輕言動屠刀。都是大燕的底蘊,縱然變法,也不該殺的太狠。能不殺,最好一個不殺。”

此言一出,這群老人才想起賈薔的另一個身份,不由紛紛神情凜然。

“大燕有寧侯這樣的侯爺,有林相爺這樣的宰輔,真乃社稷之幸啊!”

盡管他們并不大相信,朝廷敢對他們大開殺戒,但不妨說些漂亮話。

他們這些巨富雖然擁有不少土地,但真正坐擁土地的大戶,還是那些士紳之族。

只收他們的土地,能有多少效用?

可朝廷若是想收士紳的土地,那才是作死!

賈薔自然也知道,這些人老成精的老商賈們,不會信他甚么,所以也不多費口舌,只道:“本侯這次南下時間有限,原本也只想和齊老并陳、李、彭四家一起合作,既然齊老早先收到信后,又將你們九位老人家請來,那必是得齊老信任的。齊老年老德高,眼力精明,看人不會有差錯,素為本侯欽佩。他既然有所主張,那必是不差的。有了這個基礎,又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向,其余具體的事,交給下面的人去詳談罷。

只一點,你們買錢莊股的錢,本侯不要銀子,全部要糧食。但不許從江南買,一粒都不行,若是在江南采買,大燕米價非上天不可。全部都要從暹羅、安南等國采買,再運回來。至于怎么買,怎么運回來,是你們的事,本侯相信,財可通神!

辦得到,這筆買賣就算是成了,一家二分股,與天家同股,每年可入京參會,算是一個保障。另也可進一步參與對外海貿……

辦不到,這筆買賣就當沒提起過,今日權當一個茶會。”

其實賈薔說的其他的所有加起來,都不如“對外海貿”四個字值錢。

大燕國內三大商幫,除了揚州鹽商淮商幫外,就是山西晉商幫,再有就是粵省十三行。

粵省十三行那些巨富,之所以能和晉商、淮商比肩,無非就是靠握有“對外海貿”權罷了。

如果他們九家能從內務府取得這個資格,不亞于得到了“鹽綱”世權!

相比之下,從安南、暹羅等異國采買糧食雖然很難,但對于“對外海貿”大權來說,卻又容易許多。

十余家家主彼此對視一眼后,一起點了點頭。

“寧侯,一言為定!!”

齊太忠看著賈薔感慨萬分道:“林相爺尋得這樣一個乘龍佳婿,真是讓人艷羨啊!寧侯,老夫還有一個孫女兒,今日也一并帶了來……”

賈薔自身要那么多糧食做甚么?無非是為了林如海提調戶部事來操持。能費心盡力到這個地步,便是親生兒子都難做到。

若是能和賈家聯姻,當真是一本萬利。

雖明知可能性不大,可萬一呢?

賈薔什么性子,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數……

這話算是開了個頭,陳家老太爺竟也湊熱鬧道:“寧侯啊,聽說府上丁口單薄,合該廣納姬妾才是。正巧,老夫亦有一孫女兒,當真是國色天香……”

其他幾家紛紛跟著開口,不是孫女兒就是女兒,要么就是侄女兒,外甥女兒。

賈薔看著這一幕,恍惚間有些迷惑,他在這世間到底是個甚么樣的形象,流傳著甚么樣的名聲?

他連青樓都沒去過,潔身自好的程度理應高潔才是,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