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春

第九百六十六章 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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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將將亮。

賈薔便與黛玉一道來到正廳,同賈母、薛姨媽乃至賈政、傅秋芳等一道用早飯。

此時賈家諸姊妹們也都到齊了。

吃完早飯,就該分別了。

賈家三春姊妹還有湘云都有些傷感,她們都明白,若不是有賈母在,她們的命運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或許等不到賈薔的出現就不在了……

最難過的當然是寶玉,若非連賈政也在,寶玉此刻應該默默垂淚才對……

“林姐姐,你今兒真好看!”

見賈薔、黛玉二人如神仙眷侶一般進來,道邊兒上的寶琴巴巴的跑過去,看著黛玉驚嘆道。

也不知想到了甚么,黛玉俏臉忽地一紅,沒好氣道:“去,邊兒上耍子去。”

寶琴莫名,夸人怎還夸錯了?

她旁邊的可卿,一雙幽眸中百種情絲傾訴,看著賈薔嘴角抿笑。

賈薔微微頷后,和黛玉徑直向前,在賈母下座坐下。

倒還在賈政、傅秋芳之上……

“老太太這次去了,是想住老國公府,還是住史家?”

待鴛鴦上了兩萬碧梗粥后,賈薔嘗了一口笑問道。

賈母聞言一怔,好笑道:“這叫甚么話?我還能……”

話未說完,反應過來,老眼中目光登時激動起來,道:“薔哥兒,你是說……”

如今這座鹽院衙門,原該還給朝廷,或由朝廷賣了的,不就是賈薔買了下來,送給黛玉的么?

賈薔笑了笑道:“老保齡侯府位置不錯,園子也還好,充公變賣了可惜,我就讓人買了下來。如今保齡侯雖然已經除爵,可我一個國公,用那樣的地方還不僭越。所以里面一應陳設都沒動,只園子里一處枕霞亭倒了,我讓人又按原模樣修了一座。”

賈母聞言,已是淚流滿面,道:“好啊,好!薔哥兒,難為你有心了!”

鳳姐兒最會湊趣,道:“老祖宗,如今那老保齡侯府也是賈家的家業,你住進去并不算住外頭。”

賈母愈淚流不止,眾人勸了好一陣方止住,遲疑稍許后,終究嘆了口氣,道:“不敢住吶。再等等罷,再等二年……”

眾人聽明白她的意思,是想等到最后的時候,再住進去。

也是,到了她這個年紀,住進爹娘雙親曾住的閣樓屋宅,豈不是滿目凄涼?

保齡侯府落到這個地步,若是夜里入夢,她也無法面對父親老保齡侯……

唯有等到最后的時刻,葉落歸根時,她才敢見。

賈薔看著她笑了笑,道:“成,那你得多等幾年,史家小輩里出了個成器的,和蘭哥兒比也不遜色多少,將來是能成事的。你老總要瞧著,他恢復了保齡侯府的榮光,再閉眼才好。”

賈母又是好大一個驚喜,看著賈薔道:“果真有成器的?”

賈薔道:“就是前陣子成親時,在府上幫忙的那個史行的兒子,今年雖然才十二歲,但書讀的極好,我前兒才接到族學上報的信兒,是他們出前月考的成績,族學統共七十六人,史行之子史隋考了頭名。聽族學老夫子說,便是今歲下場,考上三場跑不了一個秀才的功名。只是幾個老夫子都不建議太早下場,一來希望他厚積薄,二來也擔心少年成名,對往后成長不利。但總的來說,是個人才。”

賈母聞言連飯都進不香了,待現賈薔也并不知道更多史隋的消息后,經鴛鴦提醒,史行家的就在船上,便一迭聲打人要去叫史行家的來問話。

好在鳳姐兒勸住了,道:“等一會兒進了早飯,去乘船時再問罷。這會兒巴巴的叫來,人家只當出了甚么事。”

李紈也附和了句“正是這個道理”,不過隨后就轉頭問賈薔道:“那蘭兒這回考的……莫菲沒考好?”

賈薔笑道:“平日里在族學,就他和這個史隋爭頭名。二人實力相近,對半勝負。是好事,有個一同成長的同學競爭,進步只會更快,因為他自己不敢偷懶。”

賈母忽地回過神來,因看到寶玉的頭在他老子目光的逼視下,快垂到褲襠里了,忙岔開話題道:“快吃飯快吃飯……蘭兒他娘,你莫要讓薔哥兒管蘭小子管的太狠了,說一千道一萬,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缺那份功名?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留下些名額,給寒門子弟也是積福。果真想當官,有薔哥兒在,還少得了他一個前程?”

本來快窒息過去的寶玉聞言,漸漸活了過來……

一頓早飯用罷,林之孝家的進來傳話,前面已經將馬車都準備好了。

賈母聞言,目光落在賈薔面上,道:“薔哥兒,家里這么些人,就都交給你了。”

賈薔笑道:“又不是頭一回了,你老放心就是。”

賈母點點頭,道:“放心,如何不放心?”

目光依次從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女孩子面上滑過,一眾姑娘們忙起身福禮道別,一一紅了眼。

倒是最后,賈母灑脫些,起身笑道:“罷了,左右到年關頭就都回來了,干脆今年就在金陵過年!”

賈薔笑道:“到時候若是朝廷不催著回的話,在金陵過年也不錯。對了,過些時日,賈蘭、史隋他們會先到金陵,少不得給你老人家磕頭請安。有一事要叮囑一下……”

“甚么事?”

賈母高興過后問道。

賈薔道:“他們這一次行萬里路,關鍵就在于吃苦,長見識。族學里的條件太過優渥,不是好事。所以等他們來拜見你老時,你可不要大手一揮賞下幾百兩銀子,幾個小侍女……”

“呸!”

賈母繃不住笑道:“你當他們是你?”

眾人都笑了起來,不再多言,黛玉和鳳姐兒一并攙扶著賈母往外行去。

至二門前住了腳,目送老太太上了馬車,仍揮手作別。

“行了,進去罷。在外面的時候不比在家里,都仔細著點。”

賈薔讓琥珀打開車窗,撩開窗簾叮囑說道。

“老太太,且等等,我也去金陵!”

馬車還未走,鴛鴦忽然從人群中站出來叫道。

說罷,她轉過身來看向黛玉,紅著眼哽咽道:“太太,我著實放心不下老祖宗。沒我在身邊照看著,她吃飯睡覺也不踏實……”

黛玉笑道:“原我就想同你說,只是怕委屈了你,只道我容不得你。如今你也放心不下,那就同去金陵罷。左右年下里就回家了,也沒多久功夫。”

見黛玉點頭了,鴛鴦大喜,幾步跑到馬車邊,開了車門跳了上去,跪倒在賈母膝前,趴在她腿上哭了起來。

賈母自然愈高興,撫著她的頭笑道:“好好,不枉我疼你一場!走走,咱們快家去!”

揚州城外,齊園。

賈薔自碼頭送走賈母、賈政、寶玉等人后,就直接來至此地。

這會兒家里一眾女孩子們已經去了高旻寺,揚州八大名剎之。

早有寧國親衛前去清場,又有幾十個通拳腳的婆子媳婦護著,夠她們游個盡興了。

等到用過齋飯就回來,直接乘船南下。

草堂。

賈薔目光在一眾形容各異年歲也皆不同的人面上掃了眼后,同齊太忠道:“要不你老就別一道去了,我往鳳凰島上看一看,心里有個數,再看看船塢,就動身南下了。朝廷催的急,沒法子。不過老爺子你跟著奔波,就沒必要了罷?”

齊太忠聞言笑了笑,道:“我雖老了,但還能動動。趁著還能動,就多走走,多看看罷。國公爺,耽擱你些許功夫,這些個,都是老頭子我這么些年在江湖上攢下的一些朋友。有多年舊友,有傾蓋如故的至交,還有忘年交,都是些值得交往的人。如今他們信得過老頭子,又知道你這位貴人賣我幾分薄面,就想來同你問句實話,你看得行不得行?”

賈薔笑道:“你老都開口了,我還能說個不字?”

齊太忠呵呵笑道:“國公爺言重了……”謝罷,轉頭對一年歲看著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白老人道:“宋老弟,你是八卦門的門主,大老遠的從鄂州前來,就想問一句交底的話。如今國公爺既然應允下來,你就問罷。”

八卦門門主聞言,先與齊太忠抱拳道了聲:“齊太爺高義!”然后也不啰嗦,看向賈薔開門見山問道:“國公爺,老朽就想問一句,我們江湖人到底何罪,朝廷如何才能給我們一條活路?”

其他人跟著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我們到底何罪?何故趕盡殺絕?!”

“總不能真要逼上梁山罷?”

“是要銀子,還是想要甚么?總該劃出個盤口來罷?”

賈薔也不急,端起茶盞直到將一盞茶啜飲盡后,再抬起頭時,紛亂才平息下來,他淡淡道:“本公未想到,京城布告都張貼出去那么久,各州郡的露布也都下達,你們居然還在糾結這些事。不過既然你們問了,本公還是愿意再回答一次。

朝廷,從未想過要將良善之民趕盡殺絕過。

本公只問你們,你們,和你們的徒子徒孫,手下可有過人命?

可干過恃強凌弱強買強賣之事?

可干過逼良為娼欺男霸女之事?

不要與本公說沒有,哪個敢說沒有,本公現在就讓繡衣衛去查!

大燕的江湖是甚么樣的,你們當我不知道?

此事我著實不想多談,只跟你們說一點,凡做過惡的,這一次一個都逃不了。

即便使足了銀子,今年逃過去了,明年也一定逃不過去。

稽查嚴打地方惡霸,涉及到當地官員的官帽子,即便你們在當地都有關系,可你們關系再硬,有官老爺們的官帽子值錢么?”

八卦門門主臉色鐵青道:“即便門下出了兩個不肖……”

不給他說完,賈薔搖頭道:“這些話,你們去同那些官去談罷,本公沒有功夫聽,也沒興趣去理會,更不可能去插手干預,你們好自為之就是。”

說罷,不再理會這些人,看向齊太忠道:“既然你想走走,那就走罷,一道去島上看看,再看看船塢。”

齊太忠笑著點了點頭,讓幼孫齊符推著他,跟上了賈薔的腳步。

不過臨走時看了一旁齊筠一眼……

齊筠會意,等二人都走后,悄聲與那些各省前來的江湖大豪們道了句“跟上”,就急急去追賈薔、齊太忠了。

他其實心里也知道賈薔的心思,巴不得這樣的狠人多去番邦之地,也好助燕民扎根那里,所以,又怎么可能放走?

這樣的人,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