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響亮無比,“蟠哥兒大約是玩星下凡,什么玩意一學就會,倒是比我這個叔叔學的更好些,這樣的人,太太還想著把生意都交給他呢?也不怕什么時候咱們這千萬家產都揮霍了?太太您也別生氣,弟弟說的都是實話!就看著蟠哥兒在大哥去世后,還有閑心去太湖石上掏鳥窩,就知道這玩心大的很,委實是不能夠委屈的。”
說完還輕笑幾聲,顯然是極為看不起薛蟠,臻兒用無奈帶著責備的眼睛瞪大著看薛文龍,薛文龍臉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紅成什么樣子了。
不過說的真沒錯,自己的父親去世了還有心思去掏鳥窩,薛蟠啊薛蟠,你可真夠可以的。
不行這個事兒,必須要圓過去,不能夠再讓這件事情渲染傳播出去,再這么渲染出去,只怕將來自己的名聲不佳。
其余的名聲,什么欺男霸女對于世家子弟來說算不得什么,毛毛雨而已,可這個不孝的帽子扣上來,只怕是將來寸步難行。
薛文龍還在苦苦思索這什么,薛寶釵的聲音就響起了,她這個時候露出了又羞又怒的情緒出來,不再是之前清冷的感覺了,“多謝八叔的指點,好不好的,原本輪不到其余的人說什么,可八叔既然說了,哥哥知道了自然是要聽教的,您到底是長輩,可八叔知不知道太太是長輩,在長輩面前說這樣的話,侄女兒倒是覺得不太妥當的。”
這又回到了之前的禮儀上的事情,老八卻是不上當,“侄女兒,你倒是比蟠哥兒有出息多了,可到底是女孩子,你若是男子,這個家給你管,八叔倒也無話可說,可是蟠哥兒,罷了,太太您也別護著自己兒子了,趁早,”他這會子說了一陣子話,有些不耐煩了,“還是把公中的事兒都交出來是了!”
薛王氏許久沒說話,薛寶釵焦急的說了一聲,“太太您別哭,這要緊的時候,您該說句話。”薛寶釵似乎看到了什么救星一般的人物,“族里頭的長輩都在這里,太太也應該聽一聽他們的主意。”
薛文龍嘆了一聲,自己的妹妹雖然是冰雪聰明,可到底還不知道人世間這黑暗的東西,這些人都是這些如狼似虎的親眷帶來的,難不成還能向著自己不成?
薛王氏也亂了方寸,“是極了,各位叔公太伯,長輩們什么話兒,就請直接說就是。”
“太太,”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老兒倚老賣老說幾句話,老爺剛剛過世,家里頭沒有頂梁柱,公中的產業應該要有人主管打理著。”
薛文龍的心頓時慢慢沉了下去,“蟠哥兒年紀還小,現在交給他這么大的產業,只怕是全族人都不放心,按照小老兒的意思,不若讓各房輪著管理幾年,等到蟠哥兒長大了懂事了,再讓他來接管公中的產業,太太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這個主意原本是不錯的,可誰不知道,這公中的產業,各方輪著管,只怕越管越少,到最后倒閉了也不無可能,五鬼搬運法,可是誰都玩的很溜的。
薛文龍搖了搖頭,特別是如今好像薛家這種私營產業來說,家產和產業原本就難分,到時候壞帳爛賬,就是財神爺來算,也算不清。
薛王氏是個好脾氣的人,也實在是缺乏主見,這樣的話一說,似乎還算不錯,而且有族中長老出面,各房里頭,支持的人占多數,于是也不再反對,只是內心大約還是傷心極了,不知道如何說話,只是低聲啜泣著。
老八見著薛王氏不說話了,心里頭洋洋得意,“太太實在是女中豪杰,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半句話也錯不了,既然是太太同意了,就請把鑰匙和賬本交出來,弟弟好把這公中的產業拿回去,和諸房公議,希望么,總是要把這生意好生做下去,再把這要命催來的供奉辦好了才是!”
薛王氏只是低聲哭泣,薛寶釵有些生氣,“八叔,就算是要交出鑰匙,也無需急在今天吧,老爺今個才頭七,你們就這樣逼迫來了!”
“這話卻不是這么說的,乖侄女,宮中內務府的差事,是拖延不得的,若是拖了期限,咱們都要倒大霉,所以這日子是千萬不能耽誤的,事急從權,也只好委屈這頭七的好日子了,太太?太太?”
老八見著薛王氏只是低聲哭泣不說話,不耐煩了起來,“既然太太不反對,那弟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來人啊,去后堂把公中的賬本和鑰匙請出來!”
“我瞧著誰敢!”一個讓薛文龍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了,原來就是自己那位便宜奶媽,王婆王嬤嬤!
雖然是稱之為嬤嬤,可年紀只是在中年,這個年紀的婦女說話原本就大聲,這會子似乎又格外的大聲,震得后頭偷聽的薛文龍耳膜嗡嗡嗡的,“誰敢趁著老爺過世的時候欺負我們家奶奶和小姐,我就要打斷他們的腿!”
王嬤嬤的聲音之中還夾帶著陣陣風聲,顯然是把她搟面杖拿了出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王嬤嬤來了這么一手,其余的小廝仆役就走不到后頭來了,“你好大的膽子!”老八顯然是不高興極了,“主子們在說話,你一個下人在這里說什么廢話!那里輪得到你來說話!還不趕緊著離了這!”
“你是什么東西!”王嬤嬤彪悍極了,這會子估計是叉腰大罵,“我陪著太太加入薛家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那個角落里混當呢!這會子倒是在我面前充什么主子的派頭來了!若是說主子,那也應該讓小的們尊敬著才是,這樣趁著哥哥過世,尸骨未寒,你就上趕著來欺負孤兒寡母的,這樣的品格也配來教訓我!”
老八跺腳連連,“我不和你這個混婆子廢話,太太,諸房都沒有別的意見,怎么你還要逆潮流而動,派這個混婆子攔人嗎?若是等會靈前動手起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薛文龍原本是沒什么對策,這會子被自己這么親愛的奶媽一打岔,倒是來了主意,他和臻兒咬了咬耳朵,臻兒點點頭,連忙離開了,場面一下子尷尬了起來,如果再動手下去,無論如何,大家都是很難看的,老三嘆了一口氣,“太太,您這又是何必呢。”
“罷了罷了,”薛王氏嘆了一口氣,顯然是心灰意冷了,“諸位叔伯都在,既然大家都定了,那么我就......”
“且慢!”靈堂的后頭響起了一個響亮的聲音,靈堂之上眾人頓時停下了動作,“薛文龍在此哪!”一個胖乎乎的少年從后頭轉了出來,懶洋洋的說道,“怎么回事?這里怎么會這么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