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大吃一驚,不由得連忙問道,“妹妹要入京?”
“是,”黛玉點點頭,“爹爹說我在揚州,不免失了人教導,母親過世了,家里頭唯一還親的,也就是外祖母一家了,想著讓我入京,一來有人照顧,他可以放心些,二來也可以在外祖母跟前代母盡孝。”
薛蟠是知道黛玉是會入京都的,只是不知道這個事兒會如此快的發生,他想了想,“這也是未定之事吧?如今姑太太的事兒還沒辦好呢。”
“是這個道理,爹爹也只是這么一說而已,”黛玉說道,“故此若是要入京,說不得要先見一見這位璉二哥。”
“見也可以,不見也無妨,反正日后總是要相見的。”薛蟠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蟠哥哥這話的意思是?”黛玉奇道,“若是不見,也就罷了,難不成還要一定見嗎?”
他想起了林黛玉日后的旅程,賈府是一定會去的,他雖然邀請黛玉去金陵玩,卻也知道如今的情況下,黛玉不過是來旅行罷了,并不能在自己這樣的姻親家中呆太久,他當然希望黛玉可以長時間的住在自己家里,但林家世代為官,勛侯傳承到今,沒有道理讓女兒家常住別家,當然了,賈府乃是黛玉外祖家,這又是另當別論的關系,薛蟠不由得有些黯然,“我只是想著你若是到了都中,咱們可就難見面了。”
黛玉聽到薛蟠如此說話,不免紅了眼圈,“我時常想著若是蟠哥哥是我的親哥哥,這便是多好?許多話兒,我是一概沒人可以說,只有和蟠哥哥說一說了,如今我沒了母親,是不愿意出遠門的,只是父親如此說,我若是不從,也是違背孝道——但蟠哥哥我和你說,我一個人去都中,實在是怕極了,”說到這里,她不免泣淚,“雖然是至親之家,可從未見過面,真不知道如何相處呢。”
薛蟠見到黛玉哭了起來,連忙說道,“哎喲,好端端的,我又勾起了你的愁腸,真是不該,該打該打!”
丫鬟梅子又拿上了手帕勸黛玉,“姑娘趕緊別哭了。”
薛蟠說道,“既然是至親,想必也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妹妹若是要去,自然凡事小心些就好,不過也無妨,你現有一位外祖母,兩位舅舅,這都是最親的人了,那里還不會心疼你呢?你蟠哥哥雖然不是親哥哥,但是咱們這第一次見面,就可以說是傾蓋如故了,那里還不是至交呢?”
黛玉的性子原本就是多思善感,加上母親去世的壓力下,情緒容易崩潰,這時候仍然是啜泣不已,薛蟠又保證,“如今還不知道去不去呢,若是去,我定然入京來看林妹妹,如何?”
黛玉抬起了眼,朝著薛蟠看來,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期翼,“蟠哥哥說的可是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薛蟠點頭說道,臉上帶著一股子讓人信服的表情,“都中的許多生意,也要去料理料理,我和你一般,身上帶著孝,不好出遠門,等到明后年,孝期滿了,我自然要來的,雖然也不是一定要我自己個去,但是妹妹在都中,定然要來瞧妹妹的。”
“那我可就不怕了,”黛玉破涕而笑,“去都中不怕了。”
“又哭又笑的,真是小貓一般,”薛蟠取笑黛玉,“好了,妹妹趕緊洗個臉去,我找你那二表哥,幫著你打聽打聽,你外祖家人脾氣性格如何,讓你有個準備。”
黛玉起身送了送薛蟠,薛蟠擺擺手,一路穿過九曲橋就徑直走了,梅子和雪雁一起給黛玉洗臉,梅子笑道,“這位薛大爺可真是好人,一下子把咱們姑娘給逗樂了。”
“是好呢,”黛玉點點頭,嘆道,“我倒是羨慕蟠哥哥的妹妹,有這樣一位好哥哥,什么事兒都不用擔驚受怕的,那天你們也都瞧見了,他這樣的膽大,為了母親,居然打了鹽運使那么大的官兒,真是不知道如何感激他了,這可都是為了咱們呢。”
梅子年紀比黛玉大了六七歲,平時里頭都是姐姐一樣的照顧黛玉,她是知道許多事兒了,見到黛玉高興,也多說了幾句,“我瞧著薛大爺對姑娘上心的很,姑娘也不能一直惹著大爺傷心,今個來本來說的好好的,薛大爺倒是也被姑娘弄的心氣不舒坦了。”
“我這心里頭的事兒,不能和爹爹說,除了姐姐外,也只有蟠哥哥才能說一二了,所幸他也不覺得我是小孩子脾氣,都知道勸慰我,我是難過,但也是很高興,”黛玉洗了臉,又重新勻了面,復嘆道,“嬤嬤也說讓我入京,如此可以讓爹爹少分心,可誰又知道,我對著入京,是擔心害怕極了呢。”
雪雁倒是天真可愛,也不知道黛玉是為何傷心,“姑娘怕什么呢,還有老爺在呢,那里都不會讓姑娘吃虧了,”雪雁梳著雙丫髻,留著長長的劉海,一邊給黛玉整理胭脂水粉,一邊歪著頭說道,“再說了,薛大爺不是說了嘛,只要姑娘進京了,他是必會來瞧您的,薛大爺在邊上撐著,誰敢對著姑娘不尊敬著呢?瞧薛大爺不用大棒子狠狠的打他們!”
雪雁一說話,黛玉倒是噗嗤笑了,想到薛蟠肥頭大耳憨態可掬又十分犀利的樣子,黛玉笑的甜滋滋的。
薛蟠已經答應好晚間要和賈璉一起吃酒,于是先出門,吩咐了賈雨村等人并林管家等,過些日子要出殯的事兒安排的如何了,賈雨村言明都已經預備妥當,到時候一概儀式按照林如海蘇州原籍的風俗辦,薛蟠是最不喜歡管這些具體的事務的,點點頭聽了一下也就過去了。賈雨村又說了一件事兒,倒是讓薛蟠有些吃驚了,“西南的戰事,要議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