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唱我們知道的,要新穎些才好,若是沒有,定然要再罰酒三杯才是。”
這些人變著法子想罰自己喝酒,真是想瘋了,薛蟠這時候也有些喝上了頭,不免有些暈乎乎的,索性也放飛自己,雙手一展,大喝一聲,“諸位聽好了,這個小曲兒,我是從未唱過的,也不知道從何處聽來,只是若大家伙在別的地方聽到過了千萬還是繞過才是。”
薛蟠性子豪爽卻又不失于粗獷,說話風趣也有文化底蘊,雖然平時說話不多,但是偶有一言,卻又十分精煉引人深思,故此大家伙都樂意聽薛蟠說些什么,今日可是好機會,喝醉了自然什么都會說的,于是大家紛紛叫好,甄寶玉又提醒,“定要風雅別致才好。”
玉嬌在邊上早就拿起了一把琵琶,薛蟠咳嗽幾聲,也不顧及什么腔調如何,撿起一根紫竹筷,敲著成化款的雞缸杯,慢悠悠的唱了起來。
“我有一段情呀
唱個么諸公聽呀
諸公各位靜呀心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道來
唱個么諸公聽呀”
這是一段吳語小調,大家聽得十分別致,又很有韻味,薛蟠的嗓子雖然粗,但是刻意逼緊了,倒是有一種溫柔婉轉風流之態,玉嬌只是聽了第一段,頓時就按住了節奏和曲調,琵琶錚錚,一下子跟上薛蟠的第二段,
“秦淮河水呀
盤古到如今
江南錦繡
金陵風雅情呀
瞻園里堂闊宇深呀
白鷺洲水漣漣
世外桃源呀”
一曲已畢,大家不免點頭紛紛贊賞起來,“這個曲子妙!最是合適不過咱們金陵人來聽了,好曲啊,”佟舒率先喝彩,“今個聽到這曲子,真是不枉費來一趟了!”
“文龍兄此曲何名啊?”
“秦淮景,”薛蟠半倚靠在靠墊上,微微一笑,“可還入得了大家的法眼?”
“自然極好,”甄寶玉也點頭笑道,“這一節,文龍兄已經過了!”
玉嬌拿著琵琶在薛蟠身后微微一福,“這曲兒定然是要教給我們幾位姐妹的,請大爺恩準。”
薛蟠哈哈一笑,揮了揮袖子,“這有什么打緊的?你學去就是。”
這些高級應酬女郎,最要緊的增加自己的資本,除卻妝容貌美之外,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一概都要精通才是最好,若是無法做到面面俱到,那就起碼要做到幾樣特別別致擅長的,玉嬌擅長琵琶并演唱小調,聽到這新鮮別致的曲目,自然沒有不心動的道理,玉嬌微微一笑,“若是如此,我可沒有什么可報效的,只能是細細的彈一首曲子來謝了。”
“玉嬌姑娘的琵琶最好,大家伙都洗耳恭聽呢。”
玉嬌素手一撥,泄玉之聲從指尖流出,一首陽春白雪堪堪彈完,大家伙無不如癡如醉,“好,真是有白樂天筆下之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境地了!”
薛蟠也滿意的朝著玉嬌點點頭,“果然好曲子啊。”也讓你幫我拖延了一下節奏,免得繼續喝下去,“既然是學了我的曲子,不如你來唱一遍?”
玉嬌也不客氣,琵琶錚錚,一下子就學了起來,復又將此《秦淮景》唱了一遍,和薛蟠這樣不專業的人士一比,玉嬌的嗓音簡直要宛如仙音,將這首曲子的婉轉柔美一下子就體現出來了,大家紛紛又是鼓掌,甄寶玉請玉嬌喝酒,敬她一杯,“委實的咱們金陵城第一等的好嗓子!”
玉嬌退卻不過,只好是強忍著喝下,只是一杯酒,臉上就漲得通紅,隨即忍不住連連咳嗽,薛蟠忙道,“她們如何是會喝酒的?還是咱們自己個喝吧。”
于是飛花令又開始了一輪,這時候薛蟠得了便宜,玉嬌小聲的在后頭提點著薛蟠,薛蟠好不容易闖過了幾輪,十分從容得看著別人出糗,這一次輪到了趙明凡罰酒了,他罰了酒,想了想,唱了一段《長生殿》唐明皇飛入月宮和楊貴妃幽會的段落:
“行行度橋,橋盡漫俄延。身如夢里,飄飄御風旋。清輝正顯,入來翻不見。只見樓臺隱隱,暗送天香撲面。“廣寒清虛之府”,呀,這不是月府么?早約定此地佳期,怎不見蓬萊別院仙!”
薛蟠是真心佩服這些人,詩詞歌賦張嘴就來,唱歌跳舞也無一不精,外相漂亮,為人灑脫,若是到了后世,說不得也是大眾追捧的風月場中明星,真是有些意思。
如此熱鬧,薛蟠也很是喝了一些酒,大家乘興而歸,佟舒還拉住薛蟠預備著說之前的事兒,見到薛蟠很是醉了于是也就不再提及,只是說明日再來拜訪。
薛蟠預備著把這些人都送出去,不曾想見到那一群麗人先告辭迤邐離去,他不免有些疑惑,“怎么這些姑娘,不留下來待客嗎?”
“文龍兄想什么呢?”馬鈺笑道,“你以為是那些紅船上的姐兒?還留下來過夜不成?這些都是宅子里頭的清客姑娘,只是陪著大家伙取樂一番的,那里會留下來做什么?”
薛蟠這才有些了然,這就是夜店里頭的公主啊,只是負責把客人招待好,但是不會出臺的,至于說有沒有合眼緣的客人看中了,私底下交往,那就是另外的事兒了,薛蟠頗有些遺憾,玉嬌看上去十分親切溫和,若是能夠把自己這童子雞給解決了,也不虧是一件雅事,他搖頭晃腦的送走了來宴飲的客人,臻兒和另外一個小廝左右夾住薛蟠的肩膀,一路走回到了內院,王嬤嬤過來瞧見薛蟠的樣子,說道,“哥兒可是喝多了?太太叫你呢。”
“不過是喝了幾盅,不礙事,”薛蟠擺擺手,“我剛才的雞油糕送進來,太太可是吃了?”
“吃了,說實在是做得好,讓哥兒給各房太太也送一點去。”
薛蟠到了薛王氏的內屋,只見母女二人在炕上坐著,寶釵低頭理著針線,見到薛蟠進來,就要起身把位置讓給薛蟠,薛蟠搖搖手,讓寶釵繼續坐著,他靠著薛王氏坐了下來,“太太叫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