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舒很是看不起地下的這些農戶,薛蟠聽著不免有些刺心,他是后世來的,后世之人最要緊的和古代人不同觀念的,那就是頗為推崇人人平等的觀點,他雖然不認識陳老三,但也不會把他看做昆蟲一樣的,只是這事兒倒是沒必要和佟舒計較,他咳嗽一聲,“安兔兄也是如此覺得”
“是,文龍兄剛才這么一說,顯然那馮家知道兄看穿了他們的把戲,為了一個佃戶來強出頭,這里頭本來就是有鬼。”佟舒他久居金陵,之前河西此地建造碼頭的事務,他也有一點監督之權,故此還頗為清楚馮家的底細,是此地的土財主,薛蟠諷刺的沒錯,雖然在金陵城之中沒什么勢力,但是在此地簡直就是土皇帝一般,殺伐決斷,無人可比,他們家倒是也不做別的,只是買田地出租或者給佃戶種,如此河西之地,他家倒是十停里頭占了四停,這河灘的土地原本是無主物,他既然有勢力,又打通了官府的關系,多年來這里的河灘田地就大部分給他占了。
“港口這里,原本是用不到太多河灘地的,只是又要建碼頭,又要建倉庫,故此攤子撲的大了些,我原本覺得咱們有文書地契在手,又有大府的照拂,馮家只是拿著此地占用罷了,算不得什么,故此沒怎么理會,”他也有些煩悶,“沒想到出了這么一回事。”
雖然頗為忌憚剛才群眾圍攻的樣子,不過佟舒只是有些郁悶而已,算不得很是沮喪,還特意寬慰薛蟠:“不過是死了個人算不得什么,咱們有地契文書,最是腰板挺直了,還有大府在后頭照應,想必是無妨。”
薛蟠卻是沒有這么樂觀,他素來是先看敗再看勝,“大府一時半會不敢太過偏私咱們,他升遷在即,不可能為了咱們做出什么重手來,這升遷之事,若是稍有風波,只怕就要黃了,這個時候他必然是謹慎再謹慎,任何冒險的事兒都不會做,你單看今日李班頭來此,半句話不說大府鈞旨如何,我猜測,大府是不會直接出面的,凡事兒要咱們自己個解決了。”
佟舒表情微微一滯,沒想到薛蟠居然如此精通官場事務,的確如此,金陵知府升遷在即,說句不好聽的話,金陵本地的豪強們他是無需理會了,更無須為了要方便金陵本地的政務通暢而對豪強做出什么讓步,這個時候最是剛正不阿清正廉潔的就是這位四品黃堂了,薛蟠說的,恐怕就是事實。
“這事兒好理解,可我難理解的,”薛蟠放下了蓋碗,拿起扇子不停的給自己扇風,“為什么馮家敢如此做現在暫且將此事想做是馮家所為的話,他們的仰仗在那里憑什么敢如此”
薛蟠不由得不想到此節,按理來說,薛家的背景,加上金陵知府的關照,普通人家是不會掠其鋒芒的,這不是自戀,而是這個時代紅果果的現實,那就是豪門世家的權力和威力,在這些鄉下財主面前,是很夠用的,屬于那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力量。
薛蟠停下了扇子,“他有什么仰仗敢如此須知我嫌棄他是鄉下土財主,絕不是開玩笑的,是要他認清楚,我還算是和善人,若是換了別的豪門世家,只怕不僅馮家的河灘地不保,他自己個的家族也要覆滅。”
佟舒卻是有自己個見解:“許是世兄你太客氣的,我說句實在話,大戶人家里頭的大爺們,素來沒有人如此客氣的,許多人拿著客氣當做了隨便,還以為薛家是好欺負的,且不說文龍兄都中關系如何,單單是金陵城里頭,就足夠捏死他了。”
這是一種可能,薛蟠點點頭,佟舒復又說道,“這馮家主事的人也是一位少年,少年人家,若是讀了幾本兵書指不定還喜歡用什么權謀,膽子又大,以為可以憑借一些陰謀,讓文龍兄退讓呢。”
一個年輕的主事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倒是也有可能,薛蟠點點頭,“馮家少爺叫做什么名字”
“馮淵,”佟舒的臉上不知道為何露出色瞇瞇的表情,“其人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十分的風流,我們這些人一概是比不上的。”
馮淵……這個名字怎么這么耳熟薛蟠有些疑惑,佟舒又問:“文龍兄預備接下來如何按照我的意思,橫豎這個時候李班頭在,咱們也叫人把陳老三的尸首搶了出來,丟在別的地方就是了,他們難不成還敢如何”
“還是要謹慎些,”薛蟠搖搖頭,“咱們在這里,又算不得是地頭蛇了,馮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照我的意思,無非是要一些銀子罷了,若是他不獅子大開口,就算給他一點銀子也無妨,破財消災嘛,冤家宜解不宜結,最好是大家和氣生財,陳老三之死不管是誰干的,咱們只怕是很難查出個究竟來,若是苦主不管,想必也沒人繼續生事。”
薛蟠的思維基本上還是后世政府花錢買平安征地拆遷的套路,佟舒聽著也是同意,“若是能夠把這事兒用銀子解決了,倒也不失一樁美事。”
“話雖然這么說,”薛蟠冷笑一聲,“今個來煽風點火的,我卻是不能這么輕易饒了,你的人可是派出去了務必要查到這些人的底細,查清楚了,若是真的是馮家派人來搗亂的,日后談判也好可以拿做籌碼。”
兩個人談話到深夜,胡亂睡下不提,到了次日,金陵城里頭就把薛蟠的鋪蓋洗漱換洗衣服送出來了,來人又叮囑薛蟠:“太太吩咐了,若是有什么事兒,這事兒不辦也罷,娘們一起到都中去投奔親戚,沒人敢來找麻煩。”
薛蟠笑道,“讓太太擔心了,這里頭的事兒是小事,一點小事就預備著入京叨擾親戚,我薛蟠卻是還沒有到如此無能的地步,只是怕暫時不能入京了,要把這里頭的事解決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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