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以為這碼頭的事兒了解了,還不知道后頭有許多麻煩等著自己,一是辦好了碼頭的事兒,陳老三一家人也妥善安置了,薛家有許多培養經商的學徒機構,他已經應允陳老三的孩子可以培養成學徒經商,這樣的結果,對于一個可能因為家里頭頂梁柱突然失去而有覆亡之災的家庭來說,是非常可以接受的。
加上又拐了一個美丫頭回來,薛蟠這時候心里得意的很,和王嬤嬤斗嘴起來,薛王氏笑道,“這丫頭我瞧著不錯,你若是要留下來倒也使得,只是一句話,可不能把她當做是尋常伺候的丫鬟,這是好人家的女兒,日后若是真的尋到家里人,總是要送回去的。”
薛王氏還頗為善心,薛蟠也點頭,“很該是這樣。”
“你在外頭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兒,”薛王氏笑道,“不是一味混著亂來。”
正在說話的時候,楊柳又掀開門簾,薛寶釵帶著香菱復又進來,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一換了衣服,看著香菱頓時就不太一樣,之前蓬頭垢面也算是美人,可這一會子穿了一件石榴裙,上面穿著淺綠色的小坎肩,里頭又有松香色百蝶鬧春燙金窄袖衣裳,臉上洗的干干凈凈的,頭上只是簡單素銀米珠碧璽簪子一個,并鬢邊一朵海棠花,眉心的胭脂痣玲瓏可愛,越發顯得香菱面如滿月,國色天香起來。
饒是薛王氏眼界極高,也是對著香菱十分滿意,她朝著香菱招手,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是好孩子,長的齊整。”
“香菱姑娘和我的身量差不離兒,拿著我的衣服穿了穿,果然合適。”寶釵笑道,“只是不要嫌棄是舊衣服,過些日子就做新衣裳。”
香菱說道,“能有衣服穿就是了,”她看上去也很喜歡身上的衣服,自己低頭忍不住打量著,“多謝姑娘的衣服,我感激都來不及,哪里還會嫌棄,大爺救了我,我從此就在家里頭伺候太太,大爺和姑娘。”
“家里頭伺候的人多,不差你一個,”薛王氏笑道,“你就好生呆著,得閑的時候和姑娘一起做做針線活,讀讀書也是極好的。”她看了看薛蟠,“就跟著姑娘一起過。”
薛蟠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媽,香菱可是我救回來的,怎么安排也應該兒子說了算吧?”
“自然是我說了算,”薛王氏笑瞇瞇的說道,“家里頭的家務事當然為娘說了算,日后成婚了,那就你的夫人說了算,沒有什么男人家來管家里事的道理。”
薛蟠無奈的摸摸頭,寶釵見著好笑,“哥哥趕緊回吧,我這就帶著香菱去安置了,你這好人算是坐實了,日后必然有福報。”
三人依次離開,薛王氏笑瞇瞇的看著薛蟠的背影,對著身邊的王嬤嬤說道,“真是不知道從那里出了太陽,蟠兒居然外頭找了一個丫頭回來,我以為他還年輕,不懂得里頭的事兒,楊枝放在房里頭,好像也只是尋常對待。”
“哥兒才幾歲,如何懂得這些?”王嬤嬤笑道,任何一個母親都覺得自己的孩子還小,就算是乳母也是這樣覺得,“許是家里頭的人看著膩煩了,還是外頭的人新鮮些。”
“可不是這么說,蟠兒今年已經十四了,若是在有些人家,早就訂了親,預備著成婚了,咱們家素來是不早成婚的,這是前頭留下來的規矩,倒也不好違背,但是屋內人,是可以安排起來,不然若是再過幾年,太晚了可就不成!”
看來逼婚趕緊讓小孩子結婚的事情歷朝歷代都是一樣的,薛王氏也很急,但是她還是十分知道自家的孩子面嫩,若是說這個,怕是不好意思,之前因為梅姨娘的事兒,怕又有什么不好言明的事兒發生,于是就安排了楊枝到薛蟠房內伺候,可也不知道為何,一點動靜都沒有,沒想到今日,薛蟠又帶了一個香菱回來。
“這香菱,長得真好,”薛王氏嘆道,“家里頭的人,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若是能長久的呆在咱們家就好了。”
“太太說什么呢,”王嬤嬤說道,“現如今不是就呆在咱們家里頭嗎?大爺是買了下來的,算起來就是咱們家里人了。”
這個時代的家里人,可不是父母兄弟姐妹的意思,而是家里頭的仆人,簽了賣身契的那種,“咱們到底還是要送人回家的。”
王嬤嬤眼珠子轉了轉,“這可還不一定,且不說她家里頭的人找得到找不到,若是找不到了,自然還是住咱們家,我先去問問,探一探這香菱是什么人,若是好人,總是要留在家里頭不是?”
薛蟠走出了薛王氏的正院,搖搖晃晃的預備著回自己住所,繞過太湖石的假山,只見到前面浮玉亭之中有人在低頭喂魚,薛蟠走到邊上,發現原來是許久沒有見到的梅姨娘,身邊還有小丫頭伺候著。
“梅姨娘好啊,”薛蟠打招呼,“許久不見,今個倒是難道見到你。”
梅姨娘轉過身來,眼神還是和往常一樣頗為迷茫,她瞇著眼看清楚了原來是薛蟠,微微欠身福了福回禮,“大爺。”
“前些日子聽說你身子不太好,現如今可是好多了?”薛蟠說道,他也走到了浮玉亭里頭,這亭子靠在一片水池邊上,亭子涂著淡黃色的油漆,猶如一塊玉石臨水而建,池面平靜如鏡,偶有金鱗偶爾在碧水之中游動,“我忙著外頭的事兒,倒是沒什么時候來瞧你。”
“沒什么大礙,只是去織廠路上受了一些風寒,”梅姨娘看了薛蟠一眼,神色有些復雜,兩個人客客氣氣的在亭子里頭說話,倒是陌生人一般,“吃了藥,大爺又吩咐叫免了去織廠,身子好了許多了,多謝大爺掛心。”
“得空了也多回家瞧一瞧家里人,我倒是覺得你呆在家里頭,似乎也心情不算太好,”薛蟠咳嗽一聲,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