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大官人

五十四、我命由我不由天

“阿彌陀佛,”那胖和尚雙手合十,高念佛號,“的確是要請把這位姑娘施舍給貧僧,讓貧僧度化她出家。”

別人不知道,臻兒還能不知道薛蟠十分疼愛香菱這個丫頭,如果現在馮淵活過來要求將香菱交出去,如此兩家再無干涉,薛蟠都不一定會肯,怎么可能會交給一個不明不白,不知道從何處跳出來的野和尚,更是想要讓香菱出家,從人販子的火坑那里重新跳到另外一個火坑嗎?臻兒跳了出來,叉腰對著和尚怒喝道,“你什么東西,爛了你老娘的狗吊玩意兒!真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們家大爺可憐你,化了一頓齋飯給你,倒是給了你蹬鼻子上臉的機會了來,一開口就要化我們家里頭的人出家去,狗生豬養的都比你知道一些什么叫做知恩圖報!你若是雞鳴寺的首座,廣濟寺的主持,倒也罷了,咱們信你不是坑蒙拐騙的,來了我們家里頭,真當我們的棍棒是擺設不成?我且告訴你一句我們大爺時常講的話兒,叫做悶聲發大財!趁早趕緊滾,趁著我們大爺心情還好,不然等下有你的好果子吃,別什么體面規矩都不知道了!”

臻兒如此痛罵,那和尚依舊是笑瞇瞇的不說話,臻兒見到痛罵無法奏效,也只是跺腳,“你等著,我這就叫人過來,非要把你弄個七葷八素,你臻兒大爺以后跟著你姓!”

臻兒離去,只有薛蟠和管事幾個站在房內,薛蟠撫了撫袖子,“和尚有什么話就請直說,得道高僧我也見過幾個,像你這樣開口就要化人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若是不清楚這里頭的緣故,我倒是覺得,你今個怕是難囫圇個出去了。”

“阿彌陀佛,”胖和尚笑道,“施主乃是有慧根之人,難道不知道,這香菱姑娘乃是連累他人之人?”

“什么連累他人之人?”薛蟠聽到這里頭的話,不免大驚,又是這些該死的僧道,又要來渡人了?“你,”薛蟠狐疑的打量著那和尚,“和尚不會是從大荒山無稽峰來的吧?”

這時候倒是胖和尚有些吃驚,他臉上的笑容停滯了,“施主知道的東西倒是不知道,還知道此處。”

“我知道的東西多了,你們不要在我面前搞這一套,”薛蟠瞪著胖和尚,“香菱為何要出家?”

“她在家連累父母,出門后連累拐子,如今又連累了馮家少爺,”胖和尚說道,“豈不是最會連累之人?貧僧怕她在此處,日后總是要連累貴府的,哦,不對,如今已經連累了施主了,施主如今不是已經有人命官司在身了?”

“且,”薛蟠不屑一顧,這個說法乍聽之下的確是有些道理,“你這話是從你們佛家的緣法罪孽里頭說出來的,要我說,這根本就是不她什么命格,而是運氣不好,都是遇到一些不好的人,致使顛沛流離了這么多年,如今到了我們家里頭,斷然是會變好的,這因為我們家里頭的人都是好人,和好人在一塊,這命運還能差了去?我是斷然不信的,也不知道你從何處聽來這些閑話,來我這里一驚一乍的胡鬧,我性子好,不和你計較,你走吧。”

薛蟠預備著拂袖離去,那胖和尚又是笑容滿面,“這一位姑娘乃是薄命司上有名的人物,施主若是知道大荒山無稽峰,自然也知道薄命司吧?”

薛蟠轉過頭來,盯著那和尚,這個時候臻兒帶著殷天正等人到了,臻兒咋咋呼呼的要進去把這個和尚拖出來打個半死,卻被薛蟠攔住了,薛蟠伸出手止住了眾人,皺眉看著那胖和尚,“和尚你到底要做什么?”

“貧僧今日受了施主的齋飯,卻是不好不報答一二,這位姑娘乃是薄命司上有名字登錄的人物,若是施主清楚此事,必然就知道,這姑娘的結局早就定下了,若是還呆在施主家中,只怕日后真的會拖累貴府,故此今日我把這拖累之人給帶走了,也是幫著施主消災,貧僧言盡于此,其余如何,還請施主自己決斷。”

消災……薛蟠這時候的確是震驚極了,比那一日出云子來點出自己乃是天外客的時候,還要震驚一百倍,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直截了當的說出香菱乃是薄命司之人,他有心要仔細問問,卻又知道這和尚必然不會再說,說起來,香菱的命運的確是極差,只是薛蟠……薛文龍是不信這個的。

他站在庭中,想了好一會,月光如水灑在他的身上,好像是涂上了一層沉思靜謐的輕紗,如果這個和尚說的話是真話的話,那么這個和尚看起來還是愿意幫著自己的,起碼在原著之中并沒有出現這個橋段,“你的意思是,若是香菱還在我家中,她的命運還是和以前一樣?”

“阿彌陀佛,施主最是聰慧,豈會瞧不清此事?”

“這我是不信的,”薛蟠搖搖頭,“我素來是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命運之言,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凡事兒都是命中注定,人還需要如何過日子?混吃等死就好了,我舊年見到出云子,她有一番話我是聽懂了,那就是無數的變化會導致未來無窮的結局,香菱來到我家,這事兒是注定了,如今看來是不假,就算你說破了天,我也不會讓她跟著你走,可未來如何,如今還是瞧不清呢,和尚你不要再狡辯了,這事兒無須再提,在我們薛家,只有自己才可以掌握住自己的命運!”

這話一說完,不知道何處吹起了一陣狂風,將地上的落葉盡數吹起,風沙滿地,叫人眼睛險些都睜不開,那和尚一直微笑,到了這個時候雖然還是面帶微笑,可眼中已經露出了駭人之色,“阿彌陀佛,施主之見識,貧僧還是第一次見到,實在是佩服,只是若非如此,只怕是施主的命運也注定了,施主之能,難道不知道馮淵,還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