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大官人

一百一十四、比詩

眾人先看李紈所做,

李紈:

青裝玉瓣世人夸,

仙子凌波醉彩霞。

獨有清芬迎主客,

風流高雅女兒花。

探春笑道:“這最后兩句最好,今日可不是主人雅嗎?不然怎么請得來如此好看的水仙。”薛蟠笑道,“主雅客來勤,我這大俗人若是能雅致一些,你們勤來來,那我可要雅起來了。”

眾人又看迎春所作:

不寄淤泥葉自繁,借杯淡水綻嬌妍。

臺前看客癡迷語,君似梅花又似蓮。

探春:

凌波仙子雪中嬌,未沐春風香自飄。

縱使身臨千頃水,一杯獨取向根澆。

惜春:

冬月凌波素衣籠,紫花肌白玉玲瓏。

僅需清水幽香度,馥郁檀心淡泊風。

三春風格各自不同,探春有獨領風騷出眾于尋常人之意,而迎春的詩句柔和許多且有種不爭出眾的意思在里頭,惜春更是古怪,有些出塵的意思,湘云對著惜春笑道:“四妹妹這詩句做的有禪意,的確不俗,只是似乎不愿和眾人爭輝,這可沒意思了,咱們好姐妹,自然要爭得熱熱鬧鬧才好,若是都和你一般,只怕咱們今日都茹素罷了。”

眾人又笑,接下去看寶玉:

根塊尋常芽吐蘭,由心刻剪上瓷盤。

分別已是一年整,送上清波共渡寒。

黛玉搖頭:“你這話倒是有些意思,怎么有久別重逢之意?難不成又把昔日和我見面的時候說以前見過的話?”

湘云笑道:“二哥哥老是這樣,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兒,和林姐姐是初見,怎么就說是見過的?這話兒也是一樣,若是見過,只怕是可見他上輩子必然是水仙花神,不然豈有分別重逢之感?”

寶玉笑道:“我何德何能,敢居花神之位?若是上輩子能夠侍奉這樣閬苑仙葩,只怕是幫著澆水除草,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其余的不敢妄求。”

薛蟠看著寶玉若有所思,寶玉上一輩子的確是澆花的花匠,差不多是扮演了這種角色,所以黛玉這被子要用淚水還給寶玉,當然這些有些無稽之談,但薛蟠穿越來這么扯的事情都發生了,這事兒,只怕也說不得有些來頭。

寶釵見到薛蟠盯著寶玉發呆,“哥哥這是怎么了?”寶釵笑道,“我做了一首,哥哥就不看了?難不成是嫌棄我的?”

薛蟠回過神來,笑道:“那里的話兒,我這不是要想著法子來夸你嘛。”

眾人又看寶釵:

凌波起莖揚,

紫玉吐鵝黃。

六瓣偕和順,

脈脈夜里香。

“端莊大氣,落落大方,”李紈點頭道,“委實是端正的很,和其余的人不同,且只是夜里放香,倒是有不爭春的意思。”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湘云說道,“可見薛家哥哥和寶姐姐是一路子的人。”

寶釵和薛蟠相視一笑,眾人都說李紈點評的極是,“寶姐姐做的極好。”

又是又來看湘云:

仙球玉體水盈懷,

翠臂婀娜巧匠裁。

自信寒梅應遜己,

托出玉盞報春來。

“到底是云兒,氣勢最足,”黛玉笑道,“自比水仙仙子,想著這梅君都比不上了,不放在眼里。”

湘云笑道:“若是沒有這等自信,如何得來凌波如意?我雖然傲氣倒也知道輕重,梅君比不上我,我卻是比不上林姐姐你,可別耍嘴皮子,等會我還要先瞧了你的才是。”

于是眾人又看黛玉:

碧水玉玲瓏,

攜春領一叢。

平生清白樂,

自信與君同。

黛玉素來大才,眾人皆知,雖然年幼,但談吐一向不俗,且慧心繡口,不至于隨大流,可今日之詩,雖然極好,但到底不是驚世之語,李紈瞧見了不由得驚訝,“黛丫頭換了路子了?那里是如此中正平和?若不是見你立作,我還以為不是你的。”

湘云好奇的打量黛玉:“林姐姐,我瞧著個你怎么好像換了性子?大嫂子說的極是,難不成今個的林姐姐不是林姐姐,是什么妖精變得?”

黛玉啐了湘云一口:“你這小蹄子,昨夜還和我撒嬌呢,說是家里頭和我最好,今個又來說我了,這素來詩歌之體,都無講究專著,難不成李易安除了尋尋覓覓的婉約之語,就沒有其余的了嗎?那我問你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這又如何解釋?難不成那易安居士也被妖精俯身了嗎?”

眾人都笑:“這話很是。”

湘云搖頭晃腦,“易安詩詞,最要緊的還是因為她的際遇不同,若是昔日少年時候,自然不會做悲愴之聲,人到中年,國破山河亂,又顛沛流離,故此有悲憤之音,可林姐姐素來別致風流,詩詞之中頗多哀怨之情,如何今日突然做此反音?可見必然有古怪!”

寶玉連忙解圍:“云妹妹說的什么話兒,難不成這人日日都是不高興的嗎?你林姐姐就算是偶有哀怨之情,也不過是須臾之事,若是日日不高興,這身子如何了得?今日眾位姐妹都在,說說笑笑,自然是好極了的。”

眾人都笑:“素日里頭寶玉說話不著調,沒想到今日說的不錯。”

李紈看著望著眾人笑而不語的薛蟠,“大家伙還沒瞧了薛蟠兄弟的,趕緊著瞧一瞧。”

薛蟠笑道:“我無非是附驥而已,算不得好的,大家伙瞧一瞧就是了。”

湘云性子最急,一下子就瞧了薛蟠的詩句,“好詩啊,那里不好了?”她朝著薛蟠,“可不許如此謙遜。”

眾人一看薛蟠所作:

仙子綽約抹淡妝,

亭亭玉立水中央。

清白一世無所欲,

待到花開吐盡香。

李紈笑道:“這詩極好,只是……”她半截不說,寶玉笑道:“大嫂子不說下去是何意?”

黛玉看了看薛蟠,“這詩句,到底不錯,淺白易懂,有陸放翁之風。”她能夠說這么幾句話兒,算是很難得給薛蟠面子了,其實這首詩實在是普通尋常的很,只是眾人到底要夸一夸,還是湘云直接,她搖頭:“這詩不好,不好。”“那里不好了?”探春看著薛蟠,生怕他不高興,連忙道,“可不許渾說。”